时间步入十一月中旬,凛冽的北风开始展现出真正的威力,卷起枯黄的落叶,在县一中的校园里打着旋儿。教室内,暖气片开始散发出干燥的热度,与窗外呼啸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高三的学习氛围,如同这不断加压的暖气系统,日渐凝重、焦灼。
陈墨的生活,则在“教室-图书馆-家”三点一线的稳定节奏中,高效运转。学习小组的活动卓有成效,赵凯的成绩稳步提升,林婉清在拔高题目上的思路也愈发开阔。但陈墨的棋盘上,并不仅仅只有高考这一枚棋子。
这天上午,利用一个难得的、没有主要课程的间隙,陈墨向班主任李建国请了半天的假。理由很充分——前往市教育局,领取之前学科竞赛获得的一等奖奖金。
这当然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那笔来自未来的“横财”,需要一个合理且经得起推敲的来源,将其一部分“洗白”,纳入明面的、可供自由支配的资金流。竞赛奖金,无疑是最佳选择之一。虽然金额不大,但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已是一笔可观的“巨款”,足以支撑他现阶段的一些必要开销,比如之前请客的夜宵,比如未来可能需要的一些人际往来。
他穿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羽绒服,独自一人坐上了前往市区的公交车。车窗外的景色从县城的略显凌乱,逐渐变为市区更为规整的街道和高楼。陈墨靠在窗边,目光平静地掠过这一切,心中盘算的,却是远比眼前景象更为宏大的蓝图。
市教育局位于市中心偏东的一片行政区域,一栋略显老旧的五层办公楼,灰扑扑的外墙带着几分体制内特有的肃穆与刻板。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进出的人不多,神色大多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匆忙或谨慎。
陈墨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整理了一下衣领,迈步走了进去。大厅里光线一般,弥漫着一种纸张、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独特气味。指示牌上标注着各个科室的名称。他按照之前通知上的信息,找到了位于三楼的“基础教育科”。
敲开门,办公室里坐着几位工作人员,各自对着电脑或文件忙碌着。靠门的一位中年女性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什么事?”
“老师您好,我是县一中的学生陈墨,来领取学科竞赛的奖金。”陈墨语气恭敬,递上了自己的学生证和之前收到的获奖通知函。
中年女性接过证件,核对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恍然,态度和缓了些:“哦,陈墨同学是吧?我知道,这次竞赛成绩很突出。”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表格,“填一下这个领款单,然后去隔壁财务室,找王会计办理。”
“谢谢老师。”陈墨接过表格,走到一旁的空桌前,认真填写起来。他的字迹工整有力,信息准确无误。填好后,他再次道谢,按照指引来到了隔壁的财务室。
财务室的流程更为严谨。戴着老花镜的王会计仔细核对了他的领款单、身份证和学生证,又让他在一本厚厚的登记簿上签下名字,这才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点点,一千五百块。”王会计将信封递过来,语气带着长辈对优秀晚辈的些许温和,“小伙子,不错,继续努力。”
“谢谢王老师,我会的。”陈墨接过信封,并没有当场清点,只是微微鞠躬表示感谢。这种沉稳和信任,让王会计眼中又多了几分赞许。
将信封妥善地放入羽绒服内侧的口袋,陈墨心中一定。这笔钱的来路,至此算是彻底清晰、正当了。虽然不多,但意义重大,这是他凭借“自身能力”获得的第一笔明面资金,是一个小小的起点。
办完正事,他一身轻松地走下三楼,准备离开。刚走到一楼办事大厅,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大厅角落的休息长椅,脚步微微一顿。
长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穿着剪裁合身的深灰色羊毛大衣,围着一条质地考究的格子围巾,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他并没有像大厅里其他人那样面露焦急或茫然,而是姿态闲适地靠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份似乎是经济类的报纸,正低头浏览着,与周围略显嘈杂和公式化的环境格格不入。
是张扬。
陈墨心中立刻浮现出这个名字,以及关于他的一些模糊信息——父亲是市里某实权部门的领导,家境优渥,本身似乎也在某个不错的单位挂着闲职,是县城里这个小圈子颇有名气的“官二代”。
他怎么会在这里?陈墨脑中念头飞转。市教育局,对于张扬这类人来说,似乎并非一个需要他亲自前来,并且安静等待的场所。
就在陈墨犹豫是直接离开,还是上前打个招呼的时候,张扬似乎感受到了注视的目光,抬起头来。他的目光先是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在看清陈墨的容貌后,那丝不悦迅速转化为了惊讶和探寻。
他显然认出了陈墨。毕竟,上次在领奖台上,陈墨作为黑马夺魁,给很多人都留下了印象。
张扬放下报纸,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玩味的笑容,主动开口:“哟,这不是咱们的竞赛状元吗?陈墨,对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的、并不刻意却存在的优越感,但并不算惹人讨厌。
陈墨见对方主动开口,便也不再迟疑,迈步走了过去,脸上带着符合他学生身份的、谦逊而礼貌的笑容:“张哥,您好。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
“我来帮我爸取份文件,办事的人上去找了,我在这等会儿。”张扬简单地解释了一句,随即目光落在陈墨手上空了的文件袋上,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呢?跑来市教育局……领奖?”
他用的词是“领奖”,而非“办事”,显示出他对陈墨此行目的的精准猜测。
“是。”陈墨坦然承认,拍了拍放钱的口袋,“刚办完手续。”
一个高中生,独自一人来到市教育局,从容不迫地办理完领奖手续,脸上没有丝毫的激动或怯懦,这份沉稳,让张扬眼中的兴趣更浓了几分。他见过的优秀学生不少,但大多在他面前会显得拘谨或不自然,像陈墨这样平静的,很少。
“不错嘛。”张扬笑了笑,身体往后靠了靠,上下打量了陈墨一眼,“独自过来,家里大人没陪着?”
“这点小事,自己能处理就好。”陈墨的回答很简单,却透着一股自信和独立。
“呵,有点意思。”张扬轻笑一声,手指在报纸上轻轻敲了敲,“我记得你是县一中的,高三了?”
“对,今年高考。”
“目标是哪儿?清北?”张扬似乎来了谈兴,随口问道。在他想来,能拿到这种级别竞赛一等奖的,目标无非是那几所顶尖学府。
陈墨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却坚定:“不是,我的目标是交大。”
“交大?”张扬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交大虽然是名校,但比起清北,在普通人眼中终究差了一线。他看向陈墨的眼神多了些别的东西,不是轻视,而是一种重新审视。“省城的交大?怎么想着去那里?”
“觉得省城机会更多,发展空间更大。”陈墨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很符合高中生憧憬,但细品又有些超脱年龄的理由。
张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看了一眼电梯方向,办事的人还没下来,便又将话题引回陈墨身上:“独自来市里领奖,目标明确是交大……陈墨,你比一般的高中生,想得要多啊。”
这句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陈墨迎着他的目光,既不闪躲,也不张扬,只是平静地回答:“只是觉得,有些路终究要自己走,有些事,早点想清楚比较好。”
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张扬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钟。大厅里嘈杂的背景音仿佛在这一刻被隔绝开来。他忽然发现,这个穿着朴素、面容稚嫩的高中生,身上有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镇定和主见。这种特质,在他所处的圈子里都颇为罕见。
“有道理。”张扬终于再次开口,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交大……嗯,不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道,“我在交大倒是有几个熟人,以后你要是真考过去了,遇到什么麻烦事,或许可以找我。”
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是一个重要的信号。意味着张扬初步认可了陈墨,至少,不介意与他产生一些后续的联系。
陈墨心中微动,知道这次偶遇的价值,可能远超那笔一千五百元的奖金。他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感激:“那就先谢谢张哥了。”
这时,电梯门打开,一个工作人员拿着文件快步走向张扬。
张扬站起身,接过文件,然后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陈墨:“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好好学习,争取考上。”
陈墨双手接过名片,触手是质感良好的铜版纸,上面只有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简洁而低调。
“我会的,张哥。”陈墨郑重地将名片收好。
“行,那我先走了。”张扬摆了摆手,潇洒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事大厅。
陈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薄薄的名片,又按了按内侧口袋里那装着奖金的信封。
奖金,是计划内的收获。
而这张名片,则是意料之外的,却可能更为重要的契机。
他微微吸了口气,空气中那混合着灰尘与体制的气息,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人脉的蛛丝,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抛出。而他,稳稳地接住了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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