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魔剑舒雅来说,尤夫˙本这个人,正变得越来越难以应对。那种难以捉摸的感觉,悄然滋长,让她越发不自在。
他原本隶属于军国,以 “少女王” 婕斯˙q˙蓝彻斯特顾问教师的身份履职,每日处理繁杂的教学事务与军政文书;同时,他也是基于个人意愿研究大陆历史的学者预备军,案头总堆着厚厚的古籍抄本。他性格里那股过于刻板的较真劲儿虽算不上优点,比如会为了一个历史纪年的考证与同僚争论半天,但整体而言,仍是个举止有礼、眼神温和的青年 —— 这便是非人类的舒雅对他最初的印象。
可惜,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裂痕,那些细微的隔阂在初识时便已埋下伏笔。
舒雅是魔剑。
而尤夫的父亲,多年前正是死于军国的魔剑之下。那道伤疤,从未从尤夫的生命里真正褪去。
在军国停留期间,舒雅曾被尤夫叫住。当时是在军部图书馆的回廊,午后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地面,他手里捏着半张残缺的都市地图,恳请舒雅讲解关于独立自由都市的种种事宜。起初,两人交谈还算融洽,从市集分布聊到建筑风格,可当话题触及魔剑时,先前眼神还闪烁着好奇光芒的尤夫,态度骤然转变。
“我到死都憎恨魔剑这种存在。”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原本温和的线条变得僵硬,双眼空洞无神,字句间满是压抑的怨恨。
在知晓舒雅是魔剑后,尤夫立刻从她眼前消失了。没有多余的言语,转身的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
一切都糟糕透顶,这场相遇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难过。
所以 —— 舒雅无法忍受这样的局面。她没有选择从此与尤夫彻底断绝往来,反而特意穿过三条军道找到他,那时他正在训练场边缘核对士兵名册。舒雅让他去军国对抗帝政盟国的短兵战场观战,让他亲眼看看自己是如何存在的。
“我不允许你这样懦弱无能,却还一味憎恨魔剑。我有我的尊严,你这软弱的男人给我看好了 —— 没毅力的家伙!好好看着我今天是怎样奋力战斗的!” 她的声音平稳,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
魔剑并非只会杀戮、破坏、带来失去。
魔剑也能拯救、帮助、坚守自己的命运。
舒雅希望他能明白这一点,希望他能看到冰冷金属外壳下,同样存在的温度与意志。
她不清楚那天尤夫是用怎样的目光看待自己的,是带着偏见的审视,还是有了一丝动摇?也不知道他内心究竟作何感想。舒雅的目的,仅仅是推翻他 “魔剑只是带来死亡的兵器” 这一认知,绝无半分安慰他过往伤痛的意思。
不过,舒雅觉得自己的尝试并非毫无意义。因为尤夫后来独自追上了离开军国的舒雅一行人,那时队伍刚翻过一道山梁,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当场低头道歉:
“真的非常对不起!”
当时他脸上带着已然想通的神情,眉头舒展,眼神里的郁结散去不少。舒雅认为至少自己的决心和想法已经传递给了他,于是眼眶微微湿润,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涌动,她点了点头说:
“…… 我才要谢谢你。”
就这样,在军国发生的这场小风波似乎平息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才怪呢!
“舒雅小姐!”
正和搭档一起走在办公厅走廊上的舒雅,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瞬间涌起一股几乎要当场坐倒的无力感。走廊的石板被脚步踩得发出轻微声响,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这几天以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和对方碰面,算准他去资料室的时间才出门,可看来还是没能躲过去。
回头望去,果然是那位 “好好先生”。他戴着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柔和。作为婕斯的顾问教师,名义上隶属于军队,在祖国时他会身着军服,领口的徽章擦得锃亮;但到了独立自由都市后,大多时候都穿着宽松的便服,布料带着洗过的柔软褶皱。而且,虽说身为军人,却因缺乏锻炼,体格显得有些瘦弱,脖颈处的皮肤在衣领间若隐若现。
尤夫双手不太稳当地抱着满满一摞书籍,快步朝这边走来,脚步有些踉跄,怀里的书脊碰撞着发出哗啦声响。
“两位值勤辛苦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跑动后的微喘。
身旁的尼禄开朗地回应:“尤夫先生,你也是啊!看你抱着这么多书,是刚从图书馆回来吗?”
尤夫重新抱紧了那些差点滑落的书籍,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微笑着对舒雅说:
“舒雅小姐,好久不见了。最近一直没见到你,我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还去问过守卫。”
“不劳你费心。我是不想见你,所以才躲着你。” 舒雅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掩饰。
“你、你今天还是这么直接啊。”
尤夫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嘴角微微下拉,眼角的细纹也随之浮现,但看起来并不像是真的受伤。因为最近只要碰面,舒雅总会说出些刻薄的话,他或许已经习惯了,从一开始就没露出受挫的模样。尤夫很快又换上那副温和的笑容,说道:
“总之,确实很久没见了。我最近开始学习祈祷契约,这些书就是为此借的。果然,在祈祷契约发祥地的独立自由都市,相关的资料和材料都丰富得多,连三百年前的手抄咒文都能找到。我还忍不住买了不少玉钢,成色比军国的好上太多…… 对了,我已经记住简单的治疗咒文了!尼禄小姐如果有需要,尽管找我就好,我每天下午都在宿舍练习。我目前正在学习的,是有关祈祷契约的大型术式 ——”
“啊 —— 真是够了,我知道了,能不能不要一口气说个没完!”
舒雅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疲惫,打断了兴高采烈喋喋不休的尤夫。同时,她注意到尼禄正用温暖的眼神看着自己和他,嘴角还噙着浅浅的笑意。
那眼神里满是欣慰,分明就是在看一对寻常情侣间的拌嘴。
舒雅在心里暗暗叹息,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回想起尤夫当初追上他们一行人的情景,舒雅原本以为,道歉之后他就会返回军国,继续他的顾问教师工作,可他却顺势跟着自己等人,一同来到了独立自由都市。
他似乎是受婕斯指派,担任军国驻独立自由都市的联络人,将会在此长期停留。当初在边境驿站看到他把鼓鼓囊囊的行囊和大得夸张的木箱挂在马鞍上时,舒雅还猜测那是用来做什么的,是研究资料还是军用物资?后来才知道是为长期驻外准备的换洗衣物与研究工具。
舒雅原本以为尤夫是特地来道歉的,那份歉意应当是他此行的全部意义,结果却成了 “顺便道歉”,这让她心里很是不满。
而舒雅的 “麻烦”,也就从这时开始了。
因为两人有过之前的交集,尤夫变得很喜欢缠着舒雅。
发现了新奇的街头艺人表演、询问某种撒着香料的烤饼叫什么、感叹大陆北方冬日的阳光果然比军国温暖 —— 从各种小问题到日常闲聊,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找舒雅搭话。光是这样就已经够让人起疑了,再加上他明明有任务在身,却特意离开军国追着舒雅而来,这更是引来了诸多误解。等舒雅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认定她和尤夫是 “那种关系” 了。
“舒雅,我当然会祝福你的!” 尼禄这样说,语气里满是真诚的笑意。
“舒雅小姐,同为恶魔,我要求你好好解释一下。” 这是罗尼的话,眼神里带着探究。
“该做的事还是会做嘛,魔剑。” 莱特则是这般调侃,嘴角勾起促狭的弧度。
舒雅自然是一脚狠狠踹在莱特的胫骨上以示否定,力道之大让莱特当场发出了惨烈的哀嚎,捂着腿在原地跳了半天。她声明自己和尤夫绝不是什么情侣,只是普通朋友,甚至还谎称自己喜欢的是尼禄这种类型。可尼禄却低声回应:“这、这可不好办,我已经有莱 ——” 话没说完便红了脸。不过,尽管舒雅嘴上极力否认和尤夫的关系,态度却没什么改变,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结果这些怀疑的阴云始终没有散去。
抵达都市后,寄住在都市公务员宿舍的尤夫,只要一见到舒雅,还是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凑上来,不管她是在擦拭兵器,还是在与同僚讨论任务。
这样一来,看到这情形的公务员们,心里便先入为主地有了想法。
也就是 ——“魔剑舒雅钓到了一个军国来的金龟婿!” 之类的流言。那些细碎的议论声在耳边萦绕。
若是自己还能像从前那样单独作战,不必顾虑周遭的人和事,舒雅恐怕早就把这办公厅拆得片甲不留了。她就是这么生气,胸腔里的怒火在燃烧,因为这些流言毫无根据可言,却缠绕着她。
所以,尤夫的存在,成了舒雅烦恼的根源。
—— 而且尤夫他本人,还是老样子……
就算现在这么亲近,每天说着各种琐事,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对自己敞开心扉吧?关于他父亲的往事,关于他对魔剑真正的看法,那些深藏的情绪,他从未真正展露。
“尼禄小姐,能借我和舒雅小姐说几句话吗?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就在舒雅陷入沉思时,尤夫向她的搭档提出了这样的请求。他收起了脸上惯有的笑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怀里的书页边缘,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这让舒雅有些意外。
“我没什么问题。” 尼禄瞥了舒雅一眼,眼神里带着鼓励,尤夫也跟着看了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舒雅小姐,请问你方便吗?” 他再次确认,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这个嘛……” 舒雅摸不透尤夫的意图,眉头微微蹙起,有些困惑。“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是城西的旧书市场,无论如何,我都想让舒雅小姐陪我去。” 他特意说明了地点,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要去哪里?为什么要我一起去?” 舒雅追问,心里的疑惑更甚。
“这个等到了地方再告诉你…… 不行吗?”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恳求,手指攥得更紧了。
舒雅看向搭档,尼禄点了点头,轻轻推了她一把。
“今天没什么特别的工作。人家都来邀请了,你就去吧!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既然尼禄都这么说了…… 舒雅只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思索着接下来可能面临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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