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过境后的第三日,西北边陲,一座早已废弃的驿站内,火塘里最后的余烬闪烁着微光。
一名断了条腿的老兵,就着这微光,用一截烧剩的炭条在斑驳的土墙上费力地复刻着记忆中的那两个字。
风沙穿过破损的窗棂,发出鬼哭般的声音,他却浑然不觉,眼神狂热而专注。
当最后一笔落下,他才力竭般地靠墙坐下,沉沉睡去。
梦境如潮水般涌来,无垠的荒原上,数不清的黑袍人排着望不到尽头的队列,沉默地前行。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口中却用一种非生非死的语调,齐声诵念着一句话:“信者非真,疑者近道。”那声音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老兵猛地惊醒,浑身冷汗,他死死盯着墙上那两个字,仿佛看见了某种神谕。
他挣扎着爬过去,用指甲疯狂地刮下混着炭末的墙灰,颤抖着捧进一个破碗,倒水和匀,一饮而尽。
次日天明,驿站外路过的商队发现了他。
他双目圆睁,神情亢奋,抓住每一个人的衣袖,反复诉说着同一句话:“我听见了晓的声音。”这桩怪事如瘟疫般传开,短短数日,竟有七座村庄的百姓自发效仿,他们刮下自家墙灰,混着尘土与水吞咽,坚信这能让他们听到“真理”。
一场诡异的“饮尘潮”就此形成。
遥远的地下暗室中,叶辰端坐于轮椅上,眼前巨大的光幕由无数细小的光点构成,正是他赖以监控全局的“痛者网络”。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被绝望、痛苦或偏执所捕获的灵魂。
此刻,西北边境那七个村庄的光点正异常明亮。
他静静地看着那片光芒的扩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推演了许久,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过,一道密令无声地传递出去,内容只有一句话:“让‘不信’成为新的信条。”他知道,当怀疑这颗种子被人们当做神迹顶礼膜拜,当否定本身成为一种需要坚守的信仰时,真正的操控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大夏皇陵深处,地宫阴冷彻骨。
月咏的身影如一缕月光,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符文陷阱。
她停在一处巨大的石室外,指尖凝聚起一滴精纯的太阴之力,将其滴落在面前的空气中。
寒气弥漫,那滴液体迅速扩展、凝结,化作一面光滑如镜的冰盘,清晰地映照出石室内的景象。
禁军统帅,那个以心狠手辣着称的男人,正亲自审讯着一名老太监。
老太监是宗庙玉牒的掌管者,此刻却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浑身血肉模糊,气息奄一。
可无论统帅如何威逼利诱,他喉咙里发出的,始终是同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名字沉进井底……就不能再捞上来。”月咏心中剧震,这正是永安村那场集体梦境中,所有村民都听到的关键一句!
一个偏远村庄的呓语,如今竟从掌管帝国最高机密的人口中说出。
这意味着,民间的记忆污染已经反向渗透到了权力的中枢。
她不再窥探,迅速收敛气息,在身后一根不起眼的梁柱上用指甲刻下一道极其复杂的冰痕密码,那密码在黑暗中一闪即逝,传递出的信息是:“言出即种。”随即,她释放出一道浓郁的寒雾,身形彻底隐没其中。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叶辰的计划,那不是要用蛮力摧毁旧有的秩序,而是要让秩序从内部开始,自己质疑自己的根基。
另一边,赤沙废墟的外围封锁区,一个衣衫褴褛的拾荒妇人正低头在焦土中翻捡。
她是小南。
她的目标明确,那些被“零”的最终一击炸碎的棺木残片。
她耐心地收集着,忽然,指尖触到一块与众不同的焦木。
她拂去表面的灰烬,发现在木头的内层,竟有一圈天然形成的红莲纹路,那形态栩栩如生,绝非人力雕刻。
她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将这块残片藏入麻袋最深处。
返程途中,一支清晓盟的巡猎队拦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修士眼神锐利如鹰,厉声喝道:“把你袋子里的东西交出来!我们感应到了‘零之遗物’的气息!”小南抬起头,露出一抹冷笑。
她没有争辩,而是突然抓起整个麻袋,猛地抛向空中。
就在麻袋升至最高点的瞬间,她双手结印,引动了体内微弱却精纯的纸遁之力。
风助火势,漫天木屑轰然自燃,飞舞的灰烬竟如黑色的蝴蝶,在空中诡异地组合、变幻,最终凝聚成六个手持黑棒的模糊身影,将巡猎队团团围住。
那标志性的轮廓,让所有修士肝胆俱裂。
“佩恩六道!”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混乱中,他们甚至来不及分辨真伪,便开始互相攻击,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小南趁机遁入阴影,消失在废墟的尽头,只留下一声低不可闻的喃语:“你们拼死争夺的,不过是一捧灰烬。”
地脉断裂带深处,一处幽暗的古钟乳洞内,影工正调试着面前的复杂装置。
那是一个由碎裂的水晶与铜丝构成的微型共鸣阵。
他将一段精心编码的逆向灵频输入其中,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完美模拟出了“零”临终前那一声混杂着痛苦与解脱的喘息。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顺着地下水系,如毒素般精准地注入三大圣地戒备最森严的祭坛深井。
是夜,九名正在主持“破晓仪式”的圣地长老,在同一时刻毫无征兆地双耳轰鸣,瞬间失聪。
紧接着,一个恐怖的幻象攫住了他们的心神:一口空荡荡的棺材漂浮在无边的血海之上,棺盖在他们眼前缓缓打开,里面端坐着的,是一个没有五官的、空白的人。
信仰在这一刻崩塌了。
他们像疯子一样撕毁手中的经书,捶打着自己的头颅,声嘶力竭地嘶吼:“假的!我们信奉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正是叶辰为他们预设的,最彻底的心理崩解点。
影工关闭了装置,洞穴重归寂静,他低声自语:“最致命的谎言,从来不是编造虚假,而是让人开始怀疑真实。”
七日后,南方一座极负盛名的书院内,异变陡生。
数百名学子在上课时集体昏厥,醒来后,所有人都像是被灌输了新的知识,竟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一段从未记载于任何典籍的经文:“我说话时,我不在;你听见时,你在。”有人视其为天启,将其命名为《无相真言》,奉为圣典日夜研读;也有人斥其为魔音灌脑,是动摇儒道根基的邪说,扬言要焚书立誓,以正视听。
争论与攻伐,在知识的殿堂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上演。
而在深渊之底的洞窟中,真正的叶辰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手中,正握着那枚从未离身的白骨短哨。
他没有吹响它,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哨身上繁复的刻痕——那是“心印密钥”的最后一种形态。
他面前巨大的水晶球中,亿万代表着世间念头的光点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闪烁、碰撞、湮灭、重生,构成了一幅混乱而又充满生机的画卷。
他轻声说道:“很好……现在,连真理本身,也开始替我撒谎了。”话音未落,他身下的轮椅悄然向一侧滑开,原本平整的地砖从中裂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螺旋阶梯,阶梯的材质非金非石,散发着亘古的荒凉气息。
那是“天灾纪年”的入口,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禁忌之路。
他的目光穿透水晶球,掠过陷入狂热的村庄,掠过暗流涌动的皇城,掠过彼此厮杀的修士,最终,落在了版图上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
那里是最初的源头,一切的肇始。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是时候去看看,那口被他亲手凿开的井,是否已经涌出了他最期待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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