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寂冰原,名副其实。
离开奥赫玛的庇护范围后,环境以惊人的速度恶化。天空不再是翁法罗斯常见的昏黄,而是变成了一种压抑的、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的铅灰色。寒风不是吹拂,而是如同无数冰冷的刀片,持续不断地切割着一切。地面覆盖着不知多厚的、坚硬如铁的深蓝色冰层,冰层下偶尔能看到巨大的、被冻结的阴影轮廓,不知是远古生物还是扭曲的地形。极远处,地平线被朦胧的、不断移动的苍白冰雾所遮蔽,视野极其有限。
特制的载具在冰原上艰难前行,履带碾过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内温度被维生系统维持在可承受范围,但窗外景象传达出的彻骨寒意,依旧让众人心神紧绷。
“环境读数:外部温度持续低于‘绝对冰点’理论值以下十七度,存在未知的低温法则干涉。能量背景辐射极低,但偶尔出现尖锐的‘冷寂脉冲’,对能量护盾和精密仪器有强干扰。空间曲率异常,导航系统误差率已达8%,且在持续上升。” 那刻夏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伴随着轻微的电流杂音,“建议降低速度,彦卿,你那里的感应指向有变化吗?”
彦卿坐在副驾驶位,闭目凝神。灵体内,那缕与金属片建立的共鸣链接,如同一条被寒风吹拂的丝线,微弱却顽强地指向西北方向。随着深入冰原,那感应非但没有增强,反而变得有些飘忽、断续,仿佛目标本身也在某种不稳定的状态中。
“方向未变,但感应……受到干扰。这片冰原,似乎本身就在‘抗拒’或‘扭曲’指向性的联系。”彦卿睁开眼,眸中剑意微闪,“就像有一层冰冷的帷幕覆盖在目标之上。”
“符合‘永寂’特性。”白厄沉声道,他负责驾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被冰雾笼罩的路径,“传说这片冰原曾是一位司掌‘静滞’与‘寒冷’的泰坦最终陨落之地,其残留的法则将这里化为了一片拒绝变化、吞噬联系的绝地。大家提高警惕,任何‘异常’都可能是危险。”
队伍继续深入。时间在这里变得模糊,只有车载计时器枯燥地跳动着数字。冰原上除了风雪和偶尔掠过的、如同幽灵般的苍白极光,似乎别无他物。但那股沉甸甸的、仿佛连思维都要冻结的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不安。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由巨大冰笋组成的、如同石林般的区域时,异变突生。
载具的警报器陡然尖啸起来!
“侦测到高强度质量反应!正下方冰层!速度极快——”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车体猛地向上一颠,随即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厚重的特种合金底盘,竟被从下方冰层中骤然刺出的、一根直径超过两米的、晶莹剔透却布满狰狞螺旋纹路的巨大冰锥,狠狠洞穿!
载具瞬间失去平衡,翻滚着滑向一旁,撞在一根巨大的冰笋上才停下,车体严重变形,维生系统发出刺耳的故障警报。
“敌袭!全体下车!战斗阵型!”白厄的怒吼在通讯频道炸响。
众人反应迅速,撞开车门(部分已变形),在冰锥第二次刺出前滚落冰面。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即使有防护服,也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见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冰层如同活物般隆起、开裂,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影子,从冰渊中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难以名状的怪物。主体像是一条放大了千百倍、由半透明蓝色冰晶构成的环节蠕虫,但头部却并非口器,而是无数根如同盛开花瓣般展开的、不断蠕动的尖锐冰刺,每一根冰刺的尖端都在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冻结的细微噼啪声。它的身体表面布满了先前洞穿载具的那种螺旋纹路,随着它的蠕动,这些纹路闪烁着诡异的苍白光芒。没有眼睛,没有明显的感知器官,但它那由冰刺构成的“头部”,精准地“对准”了分散开来的探索队。
“冰霜之喉……冰原传说中的‘清道夫’……” 队伍中那位老勘探员声音发颤,“它以一切‘热量’和‘运动’为食,冻结并吞噬闯入者!”
仿佛印证他的话,“冰霜之喉”那花瓣状的头部猛地收缩,随即,一道无声无息、却让空间都仿佛凝固的苍白寒流,呈扇形向众人喷吐而来!寒流所过之处,空气凝结成冰晶雪花簌簌落下,冰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危险蓝光的坚冰!
“散开!别被正面击中!”丹恒厉喝,身形急退,同时挥动击云,枪尖迸发出炽热的龙炎,试图抵消部分寒流。但龙炎与苍白寒流接触的瞬间,竟如同被冻结般迅速黯淡、熄灭,仅仅让寒流的推进慢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赛飞儿早已化作一片飘忽的残影,在寒流边缘惊险地穿梭,手中的翻飞之币不断抛出,在她周围制造出真假难辨的冰晶幻象,吸引着怪物的部分“注意”。两名黄金裔战士也全力开火,能量光束打在怪物晶莹的躯体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灼痕,且很快就被更浓郁的寒气覆盖、修复。
白厄挥动“镇岳”,剑气厚重,劈开袭向他和祭司的寒流分支,但剑身上迅速爬满了白霜,每一次挥剑都变得异常沉重。
而彦卿,在寒流袭来的瞬间,已有了动作。
他没有闪避,而是迎着那能冻结灵魂的苍白寒流,踏前一步。灵体光华流转,诛仙剑意升腾,但这一次,他没有急于攻击,而是将剑意凝聚、压缩,化为一个极其凝练、不断向内坍缩的“点”,护在身前。
“绝对零度……冻结的极致,亦是‘运动’的终结。”彦卿心念电转,在葬剑渊中,他曾炼化过蕴含类似意境的破碎剑意,“诛仙之利,在于破灭万法,斩断一切‘束缚’。这冻结,亦是束缚的一种!”
当苍白寒流触及那剑意凝成的“点”时,没有发生爆炸或抵消。寒流仿佛遇到了一个无形的黑洞,被那“点”疯狂地吸收、吞噬!剑意之中,那些关于“终结”、“寂灭”、“斩断过程”的破碎真意,此刻被激发到极致,竟反过来解析、容纳了这极寒之力!
彦卿身前的空间,出现了一个微小的、不断旋转的苍白旋涡,将袭来的寒流尽数吞没。他的灵体表面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却异常稳固的冰晶铠甲,非但没有被冻结,反而与他的剑意隐隐共鸣,散发出更加凛冽的寒气。
“冰霜之喉”似乎“愣”了一下,它那简单的意识可能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的攻击被“吃掉”了。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丹恒!白厄!掩护我!”彦卿清啸一声,身随剑走,化为一道包裹着苍白冰晶的凌厉剑光,直射“冰霜之喉”那盛开着冰刺的头部!
他没有攻击那些看起来最危险的冰刺,而是将剑意凝聚于一点,瞄准了冰刺丛中心、那微微波动着的、仿佛核心的一点幽蓝光芒——那是极寒法则高度凝聚的节点,也可能是这怪物类似“神经中枢”的所在。
“一剑霜寒——破!”
融合了诛仙破灭真意与刚刚吞噬的极寒之力的剑光,精准地刺入了那点幽蓝光芒!
“咔嚓——!!!!!”
清脆得仿佛整个世界玻璃都在碎裂的巨响!
“冰霜之喉”庞大的躯体剧烈痉挛,所有冰刺疯狂地颤抖、闭合,发出尖锐到极点的嘶鸣(那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冰冷尖啸)。以那幽蓝节点为中心,无数道裂痕瞬间蔓延至它全身!裂痕中,不再是晶莹的蓝色,而是泄露出的、更加深沉恐怖的绝对黑暗与寒冷。
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崩溃,不是融化,而是如同被敲碎的冰雕般,一块块剥落、坠地,随即化为最细微的冰尘,被寒风吹散。那恐怖的极寒气息也随之急速消退。
仅仅一击,这冰原的噩梦便被瓦解。
众人喘息着聚集,看着彦卿缓缓收剑,灵体表面的冰晶铠甲也悄然消散。他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刚才强行吞噬并转化极寒之力发动反击,消耗不小。
“干得漂亮!”赛飞儿吹了声口哨,但眼神中也带着后怕,“这大虫子可比黑潮那些玩意儿带劲多了。”
白厄检查了一下队员状况,除了载具损毁和部分装备受冻失灵,人员没有严重伤亡,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失去载具,在这极端环境下的行动将变得无比艰难。
“感应……变强了,也清晰了。”彦卿忽然开口,指向“冰霜之喉”钻出的那个巨大冰窟方向,“就在那下面。而且……有种‘呼唤’的感觉。”
那深不见底的冰渊,此刻如同巨兽的喉咙,散发着比冰原更加深邃的寒意与神秘。击退守卫,似乎也触发了某种机制,让“哀鸣”的所在更加显露。
没有退路。众人整理好必要的随身装备和仪器,将还能用的物资打包,用绳索和冰镐,开始向着那黑暗的冰渊深处,缓缓降下。
冰渊之壁并非垂直,而是呈现出螺旋向下的奇特结构,岩壁与冰层交错,散发着幽蓝的微光。越往下,温度反而不再继续降低,而是稳定在某个极低的恒定值,但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无数细小金属片在摩擦的微弱嗡鸣声,正是彦卿感应到的“哀鸣”之音的本体。
下降了不知多久,或许数百米,或许上千米。下方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光景。
冰渊底部,并非想象中的黑暗或坚冰。一片无比广阔的地下空间展现在眼前。空间的“地面”和“穹顶”都是由那种巨大的、六边形冰晶结构紧密拼接而成,如同一个被放大到城市规模的、完美的几何晶体洞穴。冰晶内部,冻结着无法辨识的、扭曲的金属结构、管道残骸以及一些难以形容的、非生物亦非机械的构造体轮廓。幽蓝的光芒从所有冰晶中渗透出来,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朦胧而诡异。
而在空间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与金属片投影中一模一样的“建筑”——一个由无数六边形冰晶舱室层层嵌套、堆叠而成的巨大蜂巢状结构。它寂静地屹立在那里,表面流淌着水波般的能量纹路,那持续的、细微的金属摩擦般的“哀鸣”声,正是从它内部传出。
“哀鸣”……找到了。
它不像泰坦遗迹那般充满神圣或破败感,也不像奥赫玛那样带着文明造物的温度。它更像一件被遗忘的、精密却冰冷的仪器,一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物”,被冻结在这永恒的冰渊之底。
众人小心翼翼地向那蜂巢建筑靠近。靠近了才发现,建筑表面并非完全封闭,在一些六边形舱室的接缝处,有细微的、不断开合的孔隙,如同呼吸般,吞吐着极其微弱的、非冷非热的奇异能量流。
彦卿手中的共鸣感应此刻强烈到了顶点,甚至带动他灵体内的诛仙剑意微微震颤,仿佛迫不及待要与那建筑内的某物相遇。
“检测到微弱的、与金属片同源的能量签名,从那个方向传来。”那刻夏的声音在便携通讯器中响起,信号极不稳定,“建筑内部结构复杂,建议寻找入口。注意,能量读数显示内部有周期性低强度脉冲,可能仍存在部分运作机制。”
白厄与老勘探员、神殿祭司开始谨慎地检查建筑外壳,寻找可能的门户或薄弱点。丹恒和黄金裔战士警戒四周。赛飞儿则绕着建筑飞行(利用短距浮空装备),试图从不同角度观察。
彦卿则静静站在建筑前,将心神沉入那强烈的共鸣之中。他不再抗拒,而是尝试去“理解”这哀鸣。剑心通明,映照万物。渐渐地,那金属摩擦般的嗡鸣,在他感知中开始分化,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声音,而是变成了无数细碎的、重复的、充满了困惑、疲惫与一丝渺茫期待的“信息片语”:
“定位……失效……”
“协议……中断……”
“能源……低下……”
“环境……极端变异……”
“归乡……路径……丢失……”
“等待……指令……或……终结……”
“哀鸣……持续……自检……”
这是一个失落信标的声音。一个迷失了归途、能源将尽、仍在固执地执行着最后指令,不断自检、不断发出绝望信号的古老造物。
“归乡协议……”彦卿喃喃道,他看向建筑表面那些如同呼吸般的孔隙,“或许,我们需要‘回答’它的‘呼唤’,提供它缺失的……‘密钥’?”
就在这时,一直在建筑侧面探查的赛飞儿忽然叫道:“这边!这里有个地方……不太一样!”
众人聚拢过去。只见在蜂巢建筑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个比其他六边形舱室略大的单元,其表面没有能量纹路流动,反而覆盖着一层相对较薄、透明度更高的冰晶。透过冰晶,隐约可以看到内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固定着一个类似操作台或接口平台的金属结构,平台中央,有一个与那枚金属片形状完全吻合的凹陷!
“接口平台!”白厄精神一振,“看来,金属片就是‘密钥’的一部分,或者根本就是启动它的‘钥匙’!”
“但要怎么打开这层冰晶?”丹恒用枪尖敲了敲那透明的覆盖层,发出沉闷的声响,异常坚固。
“让我试试。”彦卿上前。他再次调动剑意,但这一次,并非吞噬或攻击,而是尝试模拟金属片的那种共鸣频率,将剑意化为一种温和的、带有特定“编码”的振动波,缓缓注入那层冰晶。
冰晶表面开始泛起涟漪,内部那类似操作台的结构也似乎被激活,亮起了极其微弱的指示灯光。覆盖层的透明度在增加,坚硬度似乎在下降。
“有效!继续!”那刻夏的声音带着兴奋。
然而,就在冰晶覆盖层变得如同水幕般波动,即将开启的刹那——
整个蜂巢建筑,猛地一震!
那持续不断的“哀鸣”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急促!所有六边形舱室的能量纹路疯狂闪烁,建筑内部传来沉闷的机械运转和能量过载的嗡鸣!一股强大而无序的吸引力从建筑内部传来,作用在靠近接口平台区域的众人身上!
“不好!它被激活了,但程序混乱!可能触发了防御或错误回收机制!”那刻夏急道。
吸引力越来越强,赛飞儿首当其冲,惊叫一声,身形不受控制地被拉向那波动的水幕!白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但自己也脚下打滑。丹恒将击云猛地插入冰面,死死抵住。
彦卿见状,眼神一厉。他知道,此刻不能退,必须完成连接!
他不再犹豫,一手维持着与冰晶的共鸣振动,另一手从怀中取出那枚暗银色金属片,用尽全力,将其按向操作台中央那个凹陷!
“嗡————————!!!”
前所未有的巨大共鸣声,伴随着刺目的光芒,从接触点爆发!
金属片严丝合缝地嵌入凹陷。整个蜂巢建筑的剧烈震动和混乱吸引力骤然停止。尖锐的哀鸣也戛然而止。
冰晶覆盖层如同融化的春雪般瞬间消散。
操作台完全显露出来,上面亮起了稳定而柔和的、从未在翁法罗斯出现过的淡蓝色光芒。一个清晰的、非语音的、直接映入意识的“欢迎”信息流,传入了彦卿,以及附近所有人心神之中:
【识别:次级信标密钥(残损)。】
【协议:‘归乡’ – 状态:待验证。】
【能源水平:临界(1.7%)。】
【环境适配度:极低(严重偏离预设参数)。】
【警告:主信标‘灯塔’失联。自主导航矩阵损毁。】
【请求:上传当前时空坐标,并提供‘灯塔’最后已知方位,或……执行预设最终指令:信息封存,等待救援。】
【请选择……】
“信标……灯塔……归乡……”白厄消化着这些信息,看向彦卿。
彦卿凝视着操作台的光芒,他能感觉到,这冰冷的造物深处,那无尽的疲惫与一丝被重新点燃的、渺茫的期待。它似乎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人”,或者至少是持有部分权限的访问者。
而他们手中的“密钥”,并不完整,只能激活有限的选项。
“我们该如何回答?”丹恒沉声问。
是尝试提供信息(他们根本没有)?还是选择封存等待(意味着放弃)?亦或者……这个古老的失落信标,能否为他们提供一些关于这个“笼”,关于“外界”,甚至关于如何打破循环的线索?
抉择,再次摆在了这支历经艰险、终于抵达“哀鸣”面前的探索队面前。而他们身后,遥远的奥赫玛,阿格莱雅正在努力维持的脆弱平衡,与时间赛跑的研究,都在等待着他们带回的答案。
冰渊之下,寂静重现,唯有操作台的光芒,如同黑夜中唯一的星辰,静静闪烁,等待着来自“访客”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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