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六年暮春，东宫谋断堂的案上，摊满了各地斑驳的田册与潦草的地界草图。李宸翊拄着玄铁拐杖，指尖缓缓划过卫凛呈上的“标准化步弓”样具，眸中闪过锐光——这是破虏书院耗时三月的心血，不仅将传统步弓的丈量刻度统一为“一尺十寸、一步五尺”，还加装了简易水平仪，即便是乡野小吏，也能精准测出田亩方圆，彻底打破了地方豪强对“丈量”的垄断。
“普查之事，技术先行。”李宸翊将步弓递给户部尚书李晟，语气笃定，“卫凛的团队已改良出百套标准量具，还编了《简易鱼鳞图册画法》，一户一图、一田一界，再无从前‘凭口说定界’的乱象。”
卫凛紧随其后，展开一卷示范图册，纸页上田形、面积、户主标注得清晰明了：“殿下放心，这图册入门极易，基层小吏半日便可学会。破虏书院愿抽调百名学员，分赴各道培训测绘人手，确保清丈无死角。”
技术准备就绪，李宸翊旋即联合户部，以大唐皇帝令的名义昭告天下，推出《自首清丈令》：
“维乾元十六年四月，皇帝令曰：天下田亩，册籍久疏，豪强隐占，小民失地。今特行‘自首清丈’之策，限半年之内，凡境内地主，需如实申报所有田产，官府依新册定税，既往隐匿之过，一律赦免；逾期不报或隐匿欺瞒者，一经查实，隐匿田亩尽数充公，另罚三倍赋税，涉事官员同罪论处！清丈所得新增赋税，专款专用于西域戍边、备战罗马，以固大唐疆土！”
诏令一出，天下震动。长安城外的“积善乡绅”刘坤，河北崔氏、河南李氏等门阀豪强连夜串联，一面重金贿赂地方清丈官吏拖延进度，一面散布“清丈夺田”的谣言煽动农户抵制，更有甚者买通工匠仿制旧量具，妄图混淆测量标准。
三日后，华州急报便传至东宫：当地清丈官收受贿银五千两，故意错算田亩，还将标准步弓砸毁，谎称“新具失灵、不堪使用”。李宸翊当即命狄砚率锦衣卫星夜赶赴华州，不到五日便将涉事官吏与行贿乡绅一并擒获。
朱雀门外，烈日高悬，狄砚当着数万围观百姓的面，高声宣读罪证：“华州通判王某，包庇乡绅赵某隐匿田亩三千亩；赵某造谣惑众、损毁官器，罪无可赦！”话音落，二人被押赴刑场斩立决，同时公示的，还有其隐匿田亩充公后分给失地农户的文书。
“这便是顶风作案的下场！”狄砚的吼声穿透人群，百姓拍手称快，此前的抵制谣言不攻自破。
与此同时，卫凛的破虏书院学员已分赴各道。在郑州，学员们带着百名速成的基层小吏，手持标准步弓挨村丈量。崔氏试图拿出旧量具干扰，却被学员当场拆穿，还翻出其多年隐匿田亩的旧账对比，逼得崔氏不得不低头，如实申报了所有田产。
朝堂之上，保守派大臣联名上书，痛斥清丈令“劳民伤财、违背祖制”。李宸翊拄杖出列，将各地清丈的初步数据与罗马教廷异动的密报掷于案上：“诸位大人，半年清丈已查得隐匿田亩百万亩，可增赋税三百万两，这正是备战罗马、稳固西域的急需之资！你们口中的‘祖制’，是让豪强田连阡陌、小民无立锥之地的祖制？是让国库空虚、外敌觊觎的祖制？今日这清丈令，朕必推行到底，阻挠者，便是与大唐社稷为敌！”
李佑适时开口，指尖轻点点在联名奏折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听闻崔氏在清丈中，仍隐匿田亩两万亩，狄砚，那本账册，可该拿出来了。”一句话，让保守派大臣瞬间噤声，清丈令的推进自此再无阻碍。
清丈令初显成效，可东宫暗卫的密报却如一盆冷水浇下：河北、河南等地，仍有数十万失地农民滞留乡里为佃户，或涌入两京做苦力，仅靠清丈还田，难解人口增长带来的土地压力。
“堵不如疏。”御书房内，李宸翊指着西域舆图，向李佑献策，“大唐西域、波斯故地沃野千里却人口稀少，可将内地失地农户有组织迁徙至此，授予远超内地的永业田，配给粮种农具且免税三年。既能解内地矛盾，又能固边疆，一举两得。”
李佑颔首赞许，三日后，“西出阳关，百亩安家”的诏令便贴遍全国：“凡内地无地、少地农户，自愿迁徙西域者，官府统一护送，授永业田百亩，配发耕牛粮种，头三年免税、五年免徭役，携家眷者另赏安家银十两！”
诏令贴出当日，长安西市便排起长队。渭水村曾为田埂争执的两户农人攥着承诺书热泪盈眶，仅一月便有五万农户报名。东宫按批次组织迁徙，马岱还派轻骑沿途护卫，西域都护府的安置点早已备好，迁徙农户刚到便在百亩沃野上种下了麦种。
与此同时，李宸翊以少府监牵头，推行“官督商办”之策，在山西开设煤铁工坊、在山东建纺织工场，吸纳失地农民为产业工人。山西煤铁工坊内，曾是佃户的王二如今成了炉前工匠，每月能领五斗粮、三百文钱，比做佃户时翻了三倍，他攥着工钱对工友笑道：“以前种地看天吃饭，现在进工坊月月有进项，日子有奔头了！”李宸翊还颁布《工酬保障令》，规定工坊需按月发薪、逢年过节发赏钱，违令者吊销资格，两京流民竟有半数涌入工坊，昔日隐患成了大唐工业化萌芽的火种。
半年清丈结束，天下田亩底数摸清，可旧税制的弊端却愈发刺眼：人头税不论贫富一律按丁缴纳，无地农户缴完税便无粮过冬，而崔氏等豪强田连阡陌，丁税却与小民无异。李宸翊随即提出“均税令”，核心便是“摊丁入亩”，地多者多缴、地少者少缴、无地者不缴，彻底扭转税负不公的局面。
诏令草案递上朝堂，瞬间引爆巅峰对决。保守派首领、致仕老尚书的侄子——吏部侍郎王晏出列痛斥：“均税令违背祖制！丁税乃开国之法，摊入田亩是夺豪强之利、乱天下赋税，大唐必生祸乱！”
“王大人口中的‘祖制’，是让小民卖儿鬻女缴丁税、让豪强坐拥千亩却税负寥寥的祖制？”李宸翊因连日操劳腿疾复发，坐轮椅上殿，将一叠流民诉苦的文书与清丈数据掷于案上，声震殿梁，“郑州无地农户张某，一家三口缴完丁税便无粮过冬；崔氏田五千亩，丁税仅缴十份，这公平吗？你们口中的‘民’，是田连阡陌的豪强，还是无立锥之地的黎庶？朕要争的利，是充国库御外侮、均天下安黎庶的利！今日这均税令，乃大唐万世太平之基，阻挠者，视同叛国！”
王晏仍叫嚣“豪强离心、国本必摇”，李佑却缓缓开口，指尖点向王晏：“听闻你叔父的田庄，清丈中仍隐匿五千亩，狄砚，账册可该拿出来了。”狄砚当即呈上账册，行贿记录与隐匿明细一目了然，王晏面如死灰瘫软在地，满殿大臣再也无人敢反对，均税令顺利推行。河北无地农户税负骤减七成，崔氏等豪强赋税增至三倍，国库岁入反增二成，长安街头遍挂“均税安民”的锦旗。
均税令解决了税负不公，可青黄不接时的高利贷，仍是豪强兼并土地的最大杠杆。李宸翊再出奇策，奏请设立“大唐皇家钱庄”，以国库与皇室内帑为本金，向农户发放年息仅一成的低息农贷，远低于民间三成以上的高利贷，且逾期可延至秋收、不得逼债夺田。
关中渭水村的李大娘往年春耕要向刘坤借高利贷，秋收后大半收成要抵债，今年她从皇家钱庄贷了三斗粮种，只需还三斗三升，攥着凭证的她喜极而泣：“皇家钱庄救了我们的命！”刘坤的高利贷生意一落千丈，他试图贿赂钱庄官吏抬息，却被狄砚抓个正着，行贿证据公示后，皇家钱庄公信力愈发稳固，半年内开设百处分号，放贷数十万石粮，彻底斩断了豪强兼并的金融杠杆。
数月后，西域传来捷报：迁徙农户的首批麦子丰收，产量远超内地；山西煤铁工坊的铁器已运往西域装备唐军；新增田赋与工坊税，足够支撑三支玄甲军的军备。
御书房内，李佑望着奏报，拍着李宸翊的肩膀沉声道：“四板斧下去，大唐沉疴渐消，你这储君，当得起重任。”
李宸翊拄杖而立，望向窗外万里晴空，玄铁拐杖轻点金砖：“儿臣不仅要守住这盛世，还要让大唐的车轮跑得更稳、更远。”
远在地中海的罗马教廷，听闻大唐内政革新、国库充盈，教皇望着沙盘上的大唐疆域，终是长叹一声：“东方帝国，已无裂隙可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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