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乱流的余波还在管道内回荡，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如同濒死巨兽的喘息。每一次震动传来，管壁都会颤抖，滑腻的粘液滴落，与残留的能量气雾混合，形成新的、更加浑浊的腐蚀性混合物。
林辰和艾莉此刻的状态很糟。
屏障发生器发出的暗金光膜已经变得极为稀薄、透明，仿佛随时会破裂。刚才那一下冲击消耗了太多能量，林辰的剩余不足三成，艾莉的更是只有两成多一点。光膜表面不断泛起细密的涟漪，那是持续不断的能量侵蚀和乱流造成的。
更棘手的是管道环境本身。
他们所在的这段向下倾斜的管道，似乎恰好处于多条能量泄漏管线的交汇区。从管壁接缝、破损处渗透进来的不再是单一颜色的气雾，而是五彩斑斓、如同毒瘴般的混合物。暗红、深紫、惨绿、浊黄……各种颜色的气雾交织翻滚，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复杂恶臭，每一种颜色似乎都代表着不同性质的侵蚀能量。屏障光膜接触到这些混合气雾，消耗速度是之前的两倍不止！
管道内能见度变得极低，超过三米外就一片模糊。耳边除了管道结构受力的嘎吱声和能量流动的嗡鸣，还有那些混合气雾流动时发出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以及其中夹杂的、更加诡异多变的“低语”碎片。这些“低语”不再仅仅是精神冲击，似乎还带着某种实质性的干扰，让林辰感觉自己的魂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灵魂深处的旧伤传来阵阵隐痛。
“这鬼地方……”林辰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他必须时刻保持意境“往生之重”的微弱外放，才能勉强稳住自己的精神核心，不被那些混乱的“低语”和五彩气雾中蕴含的负面情绪侵扰。但这同样消耗魂力。他估计，以现在的状态，全力战斗的话，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艾莉的情况也不乐观。血能消耗很大，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她紧抿着嘴唇，紫眸在昏暗混乱的光线下依旧锐利，但林辰能感觉到她呼吸的频率加快了一丝，显然也在承受巨大压力。
两人只能尽量加快速度，希望尽快穿过这段该死的“毒瘴区”。
爬行了大约数十米，前方管道出现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直角转弯。密钥主指向明确指示需要右转。
就在林辰率先探身，准备转向时，异变再生！
转角处的阴影中，毫无征兆地，数条只有手指粗细、色泽灰白、近乎透明、边缘不断滴落粘稠液体的“细丝”，如同毒蛇般弹射而出！它们速度快得惊人，目标明确——林辰的面部和脖颈！
这些“细丝”本身似乎没有太强的物理攻击力，但林辰能感觉到，它们上面附着着极其阴寒、污秽的精神毒素和侵蚀能量，一旦被缠上或刺入，后果不堪设想。
“小心！”艾莉的警告和林辰的闪避几乎同步。林辰猛地后仰，同时断剑上撩，斩向那几条细丝。
细丝异常灵活，竟在半空中扭曲避开剑锋，从不同角度再次缠来。
就在这时，艾莉出手了。她没有直接攻击细丝——那东西太细太小，难以精准命中。她双手猛地在身前一划，浓郁的血色能量瞬间凝聚成数枚锋锐的、边缘不断震动的血色薄刃，如同飞镖般射向转角阴影的深处——那里是细丝射出的源头！
噗噗噗！
几声轻微的、如同刺破水囊的声响传来。阴影中传出一声极其尖锐短促的、非人非兽的嘶鸣。那几条袭向林辰的细丝瞬间僵直、软塌，然后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滴落在地，迅速蒸发成一缕灰烟。
危机解除，但林辰和艾莉的屏障光膜又剧烈闪烁了几下。刚才艾莉调动血能攻击，以及林辰的闪避动作，都加剧了屏障的消耗。
两人迅速通过转角，林辰快速瞥了一眼阴影深处。那里只有一小滩正在迅速干涸的、灰绿色的粘稠液体，以及几片类似昆虫甲壳的碎片。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显然是管道内滋生的某种小型变异体，擅长潜伏和偷袭。
“这种东西……恐怕不少。”林辰沉声道。刚才的攻击强度不高，但极其隐蔽突然，在这种恶劣环境下，任何一次偷袭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时间处理现场。两人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路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五彩斑斓的腐蚀毒瘴越来越浓，几乎要凝结成液态。他们不得不将屏障的输出功率调到最低限度，仅仅维持最基本的隔绝和防护，更多依靠自身的抗性和意境来硬抗能量侵蚀和精神干扰。即便如此，屏障的能量储备依旧在飞速下降。
能量乱流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有时候是毫无征兆地从某个破损处喷发，形成小范围的能量风暴；有时候则是如同潮汐般沿着管道席卷而过。他们必须像惊涛骇浪中的小船，不断调整姿态，避开乱流核心，或者用意境和血能硬抗边缘冲击。
各种小型的、稀奇古怪的变异体袭击，也变得更加频繁。
有时是从头顶通风栅格中垂下的、长满吸盘的惨白触须，试图缠绕拖拽；有时是管道壁上突然睁开的、浑浊的复眼，射出扰乱精神的射线；有时甚至是直接液化从管壁渗出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粘稠怪物……
每一次遭遇，都需要他们瞬间做出反应，或闪避，或击退。战斗强度不大，但极其消耗精力和能量。林辰的灵魂旧伤被反复牵动，传来持续不断的钝痛，让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艾莉的血能也在一次次小规模对抗中持续消耗，呼吸越发急促。
更可怕的是“低语”的变化。它不再是单纯的背景噪音或精神冲击，而是开始与他们遭遇的具体危险、与他们自身疲惫、焦虑的情绪产生诡异的“共鸣”。
当能量乱流袭来时，“低语”会变得尖锐狂乱，加剧他们心中的不安；当遭遇变异体袭击时，“低语”会模拟出怪物的嘶吼或受害者的惨叫，试图扰乱他们的判断；当他们感到疲惫时，“低语”又会变得如同催眠曲般低沉绵软，引诱他们放松警惕……
这是一种全方位的、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和消耗战术。
林辰咬着牙，将“往生之重”的意境催发到极致，如同一块顽石，死死守住灵魂的核心清明。但他的意识边缘，那些碎片化的幻象，却因为持续的抵抗和环境的共鸣，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具有侵入性。
他看到了……更多关于“大人们”的破碎画面。
不再是之前在记录圆筒中看到的、站在“核”旁漠然观察的虚影。而是更加动态、更加具有“人性化”细节的碎片：
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镶嵌着暗紫色宝石的手，轻轻拂过某个复杂控制台的表面，指尖掠过的地方，符文接连熄灭……
一个低沉、充满磁性、却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某个空旷的大厅中回响：“……必要的代价……秩序需要重塑……”
一片华丽的、绣着冥府最高纹章的袍角，在流淌的暗红能量液面上缓缓拖过……
一张模煳的、被阴影笼罩的脸，似乎转向某个方向，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形容的、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些画面一闪而逝，却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让林辰感到寒意。那是一种高踞云端、视万物为棋子的冷漠与算计。冥府的高层，果然有存在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纪元之垢”的共鸣，恐怕绝非偶然！
“主人！小心前面！”艾莉急促的提醒将林辰从破碎的幻象中拉回现实。
只见前方管道不远处，管壁一侧发生了大规模的破裂！大量粘稠的、如同沥青般漆黑的液体，混合着破碎的金属碎片和蠕动的菌块，正从裂口处汹涌而出，迅速堵塞管道！更麻烦的是，那些黑色液体散发着恐怖的吸力和侵蚀性能量，所过之处，连合金管壁都在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后退！快！”林辰脸色一变。这要是被卷进去，屏障恐怕瞬间就会破裂，人也可能被直接吞噬或腐蚀掉！
两人反应极快，立刻掉头，沿着来路向上回撤。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撤出十几米，身后的管道深处，再次传来那股熟悉的、猛烈的能量乱流冲击！而且这一次，似乎是从多个方向同时爆发，形成了合围之势！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不，不止！两侧管壁也开始剧烈震动，更多的细小裂缝出现，各色毒瘴气雾和微型变异体如同找到了突破口般，疯狂地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涌来！
绝境！
林辰的大脑飞速运转。硬冲黑色液体？不行，风险太高。硬扛能量乱流合围？屏障绝对撑不住，而且可能被冲散。停留在原地？很快就会被涌来的毒瘴和怪物淹没。
“向上！打破管壁！找别的路！”林辰当机立断，一指头顶上方一处管壁接缝相对薄弱的位置。
艾莉没有丝毫犹豫，血能瞬间爆发，双手利爪泛起刺目的血光，狠狠刺向林辰所指的位置！
嗤啦！轰！
管壁被强行撕裂开一个大口子！但露出的并非其他通道或空间，而是更加浓稠混乱的五彩毒瘴和狂暴的能量乱流！口子外面，似乎是一个更加巨大的、充满各种管道和能量泄露的混乱腔体。
没有选择了！
“走！”林辰一把拉住艾莉，两人猛地向上跃起，从撕裂的口子钻了出去。
就在他们身体离开管道的瞬间，下方的能量乱流合围和黑色液体洪流，勐地撞击在了一起！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刺目的能量闪光从下方传来。狂暴的冲击波和更加混乱的能量风暴，从破口处猛烈喷发！
林辰只来得及将意境和残余屏障力量全部集中在背后，同时将艾莉紧紧护在身前。
砰！
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狠狠撞在他的背上。屏障光膜发出最后的哀鸣，彻底碎裂、消散！林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灵魂如同被重锤砸中，眼前瞬间漆黑一片。怀中的密钥碎片传来一阵灼热和急促的震动，似乎在警告什么。
他的意识在剧痛和冲击中变得模糊，只感觉到自己和艾莉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抛飞出去，在混乱的能量风暴和五彩毒瘴中翻滚、坠落……
耳边最后残留的，是艾莉失声的惊呼：“主人——！”
随后，意识便被无边的黑暗和混乱彻底吞没。
（第四百五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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