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内的空间远比预想的狭窄。直径一米的圆形通道，对于林辰和艾莉来说，只能弯腰或匍匐前行。内壁是某种耐腐蚀的合金，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网格状纹路，但此刻覆盖着一层滑腻的、半透明的暗绿色粘液，手按上去感觉冰凉湿滑，很不舒服。空气不流通，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类似强酸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即使有屏障发生器过滤，依然能感到鼻腔和咽喉传来轻微的灼烧感。
更麻烦的是能量环境。
管道似乎并非完全与外界隔绝。墙壁的接缝处，或者某些破损的通风栅格位置，不断有澹澹的、颜色混杂的能量气雾渗透进来。这些气雾呈现出暗红、深紫或惨绿色，不仅带有强烈的腐蚀性（粘液很可能就是它们的产物），更包含着高度紊乱的能量乱流。
林辰刚爬行了十几米，就感到屏障发生器的能量消耗速度明显加快。暗金色的光膜在接触那些能量气雾时，会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光芒也随之微微暗澹。
“能量侵蚀和乱流比外面主通道更强。”林辰低声对身后的艾莉说道，“小心，尽量避开气雾浓的地方。屏障撑不了太久。”
艾莉嗯了一声，她的屏障同样在承受压力。血族的体质对能量侵蚀有一定抵抗力，但这里的乱流仿佛能干扰能量本身的稳定，让她体内血能的运转都出现了一丝滞涩。
管道并非水平，而是不断向上、向下或左右转折，形成一个复杂的立体网络。好在密钥碎片的指向始终清晰，引导着他们向着“摇篮”核心的大方向前进。但在这迷宫般的管道里，他们不得不经常停下来，根据碎片的感应调整方向，寻找可以通过的岔路。
有些岔路被厚厚的、如同黑色胶质般的菌块完全堵塞；有些则不断喷涌出滚烫的蒸汽或腐蚀性液体；还有的管道壁严重变形坍塌，根本无法通行。每一次受阻，都意味着要耗费更多时间和精力寻找替代路线，屏障的能量也在持续消耗。
更令人不安的是，管道内并非空无一物。
爬行了大约半个时辰（“间歇期”已经过去大半），林辰在一次拐弯时，猛地停下。前方不远处，一团大约脸盆大小、边缘不断蠕动、呈现出浑浊灰白色的雾状团块，正静静悬浮在管道中央。它没有固定形态，内部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如虫豸的影子在翻滚。
“低语幽影的变种？或者别的什么？”林辰示意艾莉警戒。这团东西散发出的精神污染波动虽然不如之前的“回响幽影”强烈，却更加隐蔽，带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麻痹感。
他们没有贸然靠近。林辰尝试将一丝寂灭气息附着在断剑尖端，隔空指向那团灰雾。
灰雾仿佛受惊般剧烈收缩了一下，边缘的蠕动变得狂乱，内部那些细小影子发出无声的尖啸（林辰能感觉到精神层面的波动）。它似乎很忌惮寂灭气息，犹豫了片刻，缓缓向管道深处飘去，最终没入一个破损的栅格后消失了。
“看来这些东西本能地畏惧‘归寂’能量。”林辰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警惕更甚。这说明管道网络里，这种小型或弱化的污染实体可能不在少数。频繁使用寂灭气息不现实，但不用，就可能被这些东西无休止地骚扰、消耗。
继续前进。环境越发恶劣。腐蚀性气雾越来越浓，能见度降低。能量乱流时不时爆发，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屏障上，引起一阵剧烈闪烁。林辰估算，按这个消耗速度，他们携带的屏障发生器晶片，最多还能支撑一个半到两个时辰，这还是在没有爆发高强度战斗的情况下。
必须尽快找到通往核心区域的路径，或者至少找到一个相对安全、能暂时休整的地方。
又绕过几个复杂的岔路口，前方管道豁然开朗，连接到了一个较大的、似乎是多个管道交汇的节点空间。这个节点空间呈圆柱形，直径约五米，高度超过十米，四壁布满了大大小小、通往不同方向的管道口。中央竖着一根粗大的、表面布满符文的金属支撑柱，柱体上也有几处破损，渗漏着能量气雾。
密钥碎片在此地震动达到一个峰值。林辰仔细感应，发现主指向强烈地向下——透过节点空间的地板，指向更深层。同时，那微弱的、向上的分叉感应，在此地也变得清晰可辨，它指向节点空间侧上方一个较大的、边缘有加固环的管道口。
林辰和艾莉小心地进入节点空间。这里相对空旷，但能量乱流也更猛烈，无形的能量涡流在空间内随机生成、移动，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他们必须时刻注意，避开这些乱流，以免屏障被瞬间击穿。
林辰先走到节点空间中央，低头看向地板。地板是厚重的合金网格，透过网格缝隙，能隐约看到下方更深处的景象——那是一片被浓郁的、近乎液态的暗红能量充斥的空间，无数粗大的管状物和结晶簇在其中沉浮，更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金色光芒在暗红中挣扎明灭。
“裁决之章！”林辰心中一紧。他们已经很近了！几乎就在“摇篮”核心区域的正上方！但直接下去显然不可能，那些暗红能量浓度高得吓人，贸然进入恐怕瞬间就会被侵蚀同化。
他再抬头看向那个产生分叉感应的管道口。管道口直径约一米五，内部一片漆黑，但密钥碎片的感应明确显示，里面有东西吸引着它，那感应与核心处的“裁决之章”共鸣不同，更加隐晦、奇异，仿佛是同源但不同分支的呼唤。
“主通道被彻底堵死，雷克斯给的迂回路径应该就是让我们通过这些管道网络，抵达核心区域上方或侧方的某个接入点。”林辰快速分析，“密钥现在给出两个明确指向：主指向是正下方的核心，我们必须去那里。但这个分叉指向……”
他犹豫了。时间紧迫，“裁决之章”的沉沦倒计时在一分一秒流逝。去探索一个未知的、可能毫无收获甚至充满危险的分叉路径，似乎很不明智。
但密钥碎片是冥主候选的关键信物，它的感应绝非无的放矢。这分叉指向，会不会是凯恩戍卫长或者灰袍人他们留下的某种后手？或者是与“归寂”能量、与这场危机根源相关的其他什么？
艾莉看着林辰沉思，轻声道：“主人，我的屏障能量剩余不足四成。您的呢？”
林辰查看了一下，心头一沉：“我的大概还有五成左右。按现在的消耗速度，如果继续在这种高侵蚀环境里行动，最多一个时辰就会耗尽。”没有屏障保护，他们在这充满“低语”、能量乱流和腐蚀气雾的管道里，坚持不了多久。
“需要尽快抵达相对‘安全’的区域，或者找到补充。”艾莉说出了关键。
去探索分叉路径，可能会浪费宝贵时间，也可能一无所获甚至遭遇危险。但继续向着核心方向在管道里爬行，能量储备告急，万一在抵达关键地点前屏障耗尽，后果不堪设想。
林辰的目光在下方翻腾的暗红与上方漆黑的管道口之间游移。密钥碎片在怀中持续散发着两种不同倾向的牵引力。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
最终，林辰做出了决定。
“先循主指向前进。”他沉声道，“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裁决之章’和‘核’。分叉路径未知，不能冒险耽搁。加快速度，争取在屏障耗尽前，找到通往核心区域的接入点或者一个可以暂时屏蔽侵蚀的环境。”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那个产生分叉感应的管道口：“但记住这个位置。如果……如果我们能成功解决核心危机，还有余力，或者万一主路彻底不通，再回头探索这里。”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毕竟，他们肩负的是阻止“门”彻底洞开的使命，不能因任何不确定因素而偏离主要目标。
艾莉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两人不再停留，辨认了一下密钥主指向的方位——那指向节点空间另一侧一个向下倾斜的、直径较大的管道。那管道内壁相对完整，渗漏的能量气雾也较少一些。
他们深吸一口充满刺鼻气味的空气（尽管有屏障过滤），毅然钻入了那条向下倾斜的管道。
管道坡度很陡，必须用攀爬工具的吸盘和绳索辅助下行。内壁依旧滑腻，但那种腐蚀性气雾的确稀薄了不少，能量乱流也减弱了。似乎这条管道是相对“主干道”之一，维护得稍好一些。
下行了一段距离，管道再次出现岔路。密钥主指向左边一条。他们选择左转。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拐入左边管道不久，异变突生！
整个管道网络，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
不是能量乱流，而是仿佛某种巨大的、沉闷的撞击或爆炸，从极深的下方传来，透过管道结构传导上来。合金管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猛烈数倍的能量乱流，如同海啸般从管道深处猛扑上来！其中夹杂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红能量和尖锐刺耳的“低语”尖啸！
“不好！‘活跃期’提前开始了？还是下面发生了什么变故？”林辰脸色大变，立刻全力催动屏障，同时将艾莉拉到自己身后，意境“往生之重”向前展开，试图抵挡这股能量洪流。
轰！
无形的冲击撞在意境屏障和能量屏障上。林辰感到灵魂剧震，喉咙一甜，差点吐血。屏障发生器的光膜剧烈闪烁、明灭不定，能量读数直线下跌！
艾莉同样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紫眸中血色光芒暴涨，强行稳住身形。
这股乱流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后，冲击减弱，但管道内残留的能量扰动和“低语”强度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
林辰脸色难看地查看屏障发生器。刚才那一下冲击，让他的能量储备直接跌到了不足三成！艾莉的估计也只有两成左右了！
“下面出事了。”林辰擦去嘴角血迹，眼中寒光闪烁，“‘裁决之章’的情况可能恶化了，或者‘核’的活跃被什么触发了。必须更快！”
他看了一眼怀中密钥碎片。主指向依旧坚定地向下，但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急促和不安的波动。
而那分叉的感应，在刚才的剧烈震动和能量冲击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增强了一丝？
虽然依旧微弱，但在主指向的强信号旁，这一点点增强，却显得格外突兀。
林辰的心，微微一沉。
但他没有再犹豫，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和心中的疑虑，对艾莉道：“走！加快速度！”
两人再次动身，沿着陡峭的管道向下。只是这一次，气氛更加凝重，步伐更加急促。
而身后节点空间那个漆黑的分叉管道口，如同一个沉默的、充满未知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们消失在向下的黑暗之中。
管道深处，未知的变故与危险，正在等待着他们。
而密钥碎片那分叉的指引，如同一个悄然埋下的种子，在心底留下了难以忽视的痕迹。
（第四百五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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