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道人和纸人李一左一右,架着浑身发软的纸人崔,三个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歪歪扭扭地拖得老长,像三条被雨水泡烂的黑绸子。
纸人崔在刚刚与梁红的大战中受了内伤。
他是纸人门的大师兄,一身扎纸成兵的本事出神入化,可方才在柘城医馆的那一战,被梁红的八法神针所伤。
此刻只觉得胸膛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疼得他牙关打颤,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糊住了眼睛。
“撑住点,大师兄。”
纸人李的声音发颤,他比纸人崔小三岁,平日里最是敬重这位大师兄,此刻看着崔三惨白的脸,心里慌得像是揣了只兔子,“佐先生的车就在前头,上了车就好了。”
佐道人没说话,他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也凝着一层霜。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短褂,袖口挽着,露出手腕上一串乌黑的佛珠,脚步迈得又快又稳,半拖着纸人崔往前走。
夜风卷着深秋的寒气刮过来,吹得三人的衣角猎猎作响,也吹得四周的树影乱晃,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躲在暗处窥伺着他们。
黑漆轿车就停在老街后墙的老槐树下,车身锃亮,在墨色的夜里泛着冷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到了。”
佐道人低喝一声,腾出一只手,摸出钥匙,“咔嗒”一声拧开车门。
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暖气混着淡淡的檀香飘了出来。
纸人李松了口气,连忙和佐道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纸人崔往车里扶。
纸人崔疼得闷哼一声,身子一歪,险些栽倒,佐道人眼疾手快,伸手托住他的后腰,沉声道:“坐稳。”
纸人李手脚麻利地将纸人崔安置在后座,又扯过车上的薄毯,盖在他的身上。
纸人崔靠在椅背上,喘着粗气,眼皮子重得像是灌了铅,却还是强撑着,哑声问:“佐先生,我们……还要多久能到蔡氏山庄?”
佐道人没回头,他正弯腰检查车门,闻言只淡淡道:“两个多小时。”
说罢,他“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那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纸人李坐在纸人崔身边,伸手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抬头看向窗外。
天,黑得像是被墨汁染过的宣纸,伸手不见五指。
柘城的老城墙在夜色里只剩下一道模糊的轮廓,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很快又被风吹散了。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虫鸣声在草丛里断断续续地响着,更衬得这夜路阴森。
佐道人将车钥匙插进钥匙孔,手腕一转。
“嗡——”
发动机低沉地轰鸣起来,打破了夜的寂静。
他松开手刹,脚下轻轻一踩油门,黑色轿车便缓缓地滑了出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车子拐过街角,驶上通往城外的土路。
土路坑坑洼洼,车身颠簸了几下,纸人崔疼得皱紧了眉头,纸人李连忙扶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大师兄,忍忍,很快就到了。”
纸人崔点点头,闭上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能感觉到胸膛的疼痛越来越烈,像是要把他的骨头都啃噬干净。
他想起方才在医馆巷子里的厮杀,如果不是跑的快,他们三人今晚可能都要折在这里。
“佐大师,”纸人李看着驾驶座上那个挺直的背影,犹豫着开口,“把车开的快点?”
佐道人目视前方,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车灯划破浓重的夜色,照亮了前方蜿蜒的路。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不要急,马上就进入了商丘地界,蔡氏山庄的地界,谁也不敢放肆。”
纸人李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心头发紧。
他看向窗外,土路两旁的庄稼地早已荒芜,只剩下枯黄的秸秆在夜风里摇晃,像是一个个站立的纸人。
车灯扫过之处,偶尔能看到田埂上立着的稻草人,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在夜色里瞧着,竟有几分狰狞。
轿车越开越快,很快便驶离了土路,冲上了平整的公路。
公路两旁的行道树飞速后退,像是一道道模糊的黑影。
佐道人将车速提到了最快,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响,车轮卷起的尘土在车灯的照射下,像是扬起的黄沙。
纸人崔靠在椅背上,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他隐约听到佐道人低声自语:“纸人门的人,不能折在医馆那小子手里……”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最终彻底陷入了黑暗。
纸人李看着师兄昏过去的脸,心里又是焦急又是后怕,他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里,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车子一路疾驰,朝着商丘的方向奔去,朝着蔡氏山庄的方向奔去。
夜色浓稠如墨,前路漫漫,黑漆轿车向蔡氏山庄方向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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