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雾中寻踪与洞内微光
林枫和小武的身影没入晨雾之中，洞穴里瞬间显得空旷而寂静，只有火堆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和秦雪沉重痛苦的呼吸声，交替敲打着紧绷的空气。
苏婉清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洞口收回，专注于眼前。秦雪的体温依旧烫得吓人，物理降温的效果微乎其微。她用最后一点相对干净的布蘸着珍贵的凉水，一遍遍擦拭秦雪滚烫的额头、脖颈和腋下，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这是她与死神争夺生命的唯一方式。每一次擦拭，都能感觉到秦雪皮肤下那不正常的灼热在顽强地抵抗着微弱的凉意。
林小雨安静地坐在火堆旁，学着苏婉清的样子，将一些小块的、相对干燥的枯枝小心地添进火里，努力维持着火焰不灭。她的目光时不时担忧地飘向秦雪和苏婉清，又警惕地望一眼洞口，小小的身体绷得很紧，像一只受惊后强装镇定的小动物。
时间在焦虑的等待中缓慢爬行。苏婉清每隔一小会儿就会停下来，侧耳倾听洞外的动静，期盼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又害怕听到任何异常的声响。每一次风吹动藤蔓的沙沙声，都让她的心跳漏掉半拍。
不知过了多久，秦雪的呼吸忽然变得更加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秦雪！”苏婉清的心猛地一沉，立刻俯身查看。秦雪的脸颊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红色，嘴唇发绀，显然是高烧引发了呼吸方面的问题，可能是肺炎的征兆！
“小雨！快！帮我把她侧过来一点！”苏婉清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林小雨慌忙丢下手中的树枝，跑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小心地将秦雪沉重的身体侧翻，防止可能的分泌物堵塞气道。苏婉清轻轻拍打着秦雪的后背，希望能缓解她的呼吸困难。
然而，情况并未明显好转。秦雪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意识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混沌。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苏婉清。没有药，没有专业的设备，她所有的医学知识在眼前这迅猛恶化的病情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只能徒劳地握着秦雪滚烫的手，感受着那指尖微弱的痉挛，一股巨大的酸楚冲上鼻尖，眼眶瞬间湿热。
“秦雪姐姐……”林小雨也吓坏了，带着哭腔小声呼唤。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窸窣的声响！不是林枫他们沉稳的脚步声，而是某种更轻、更杂乱的动静！
苏婉清瞬间汗毛倒竖，一把将林小雨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紧紧抓起了放在旁边的钢筋，对准了洞口方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膛。
藤蔓被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率先钻了进来，是小武！他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一丝兴奋，但看到洞内紧张的气氛和秦雪糟糕的状况，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紧接着，林枫高大的身影也弯身进入。他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用破雨布裹着的包裹，手里还提着一个锈迹斑斑但相对完好的铁皮桶。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洞内，在看到苏婉清如临大敌的姿态和秦雪抽搐的身体时，瞳孔猛地一缩。
“她怎么了？”林枫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几步跨到秦雪身边，放下手中的东西。
“呼吸……呼吸出问题了，可能是并发症……”苏婉清的声音带着哽咽，强忍的泪水终于滑落，“药……找到药了吗？”
林枫没有回答，迅速解开背上那个包裹。里面杂七杂八地塞着一些东西：几盒已经完全受潮、字迹模糊的药板（多半已经失效），一小袋发黑的、不知名的干草药，几个锈蚀的罐头（看不出内容），还有——最下面，一个用塑料袋小心包裹着的、印着红十字的白色塑料药箱！
林枫如同对待易碎品般，小心地捧出那个药箱，快速打开。
苏婉清立刻凑过去，借着火光，她的目光急切地在药箱内搜寻。里面东西不多，但摆放整齐：几卷未拆封的绷带，一小瓶碘伏，几片独立的消炎止痛药，还有——她的呼吸骤然屏住——两支密封在玻璃安瓿里的注射剂！旁边的标签虽然泛黄，但字迹勉强可辨：头孢曲松钠！
这是广谱抗生素！而且是注射剂！对于秦雪目前严重的伤口感染和可能引发的全身性感染，这几乎是救命的东西！
“这个！可以用！”苏婉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支安瓿，对着火光检查，确认液体澄清无沉淀，瓶身无裂痕。
林枫紧绷的脸上松动了一丝。“还需要什么？”
“注射器！有没有注射器？”苏婉清急问。
林枫立刻在药箱里翻找，很快在夹层里找到了两支独立包装的、一次性使用的注射器！虽然过期了，但在这种时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帮我烧点水，最好能煮开，消毒！”苏婉清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利落地用找到的酒精棉片（药箱里附带了几片）擦拭自己的手和安瓿颈部。
林枫二话不说，立刻用那个铁皮桶接了泉水，架在重新拨旺的火堆上。林小雨也赶紧帮忙添加柴火。
小武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忙碌，插不上手，显得有些无措，但眼神里也带着关切。
等待水开的短暂时间，苏婉清已经做好了注射前的所有准备。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颤抖的手稳定下来。作为医生，注射是基本功，但此刻的环境、压力和手中这可能是唯一的希望，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我来。” 林枫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蹲在她身旁，伸出了手，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你指导，我来注射。你的手不稳。”
苏婉清愣了一下，看向林枫。他的目光沉稳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知道他说得对，自己现在情绪波动太大，确实可能失手。她咬了咬下唇，将吸好药液的注射器递给他，低声道：“肌肉注射，臀部外上象限。先消毒。”
林枫接过注射器，手指稳定得如同磐石。他按照苏婉清的指示，用碘伏棉签在秦雪臀部相应位置消毒，然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平稳而迅速地将针头推入肌肉，缓慢推注药液。整个动作干脆利落，精准得不像第一次做这种事。
苏婉清在一旁屏息看着，直到药液完全推入，林枫拔出针头，用棉签按压住针眼，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药物注入，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药效发挥作用，与死神赛跑。
林枫将秦雪重新安置好，盖上了从林场小屋找到的一块相对干净的破毯子。然后，他才开始整理带回来的其他东西。
那袋发黑的干草药，他递给苏婉清：“看看这个有用吗？像是柴胡，林场小屋角落里找到的，包得很好。”
苏婉清接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下，虽然品相很差，但确实有些像柴胡，是常用的解表退热药材。“可以试试熬点水，辅助退热。”她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医生的冷静。
几个锈蚀的罐头，林枫用刀小心撬开。两个是空的，一个里面是黏糊糊、早已变质的不知名水果，散发着刺鼻的酸臭味，被立刻扔掉。最后一个，竟然是一罐几乎满的、油脂凝结的猪肉罐头！虽然过期了很久，但在极度缺乏脂肪和蛋白质的当下，这无疑是巨大的补充！
此外，他还找到了一把锈蚀但还能用的砍柴刀，几个空塑料瓶，以及一些零零碎碎可能有用的杂物。
小武这时才怯生生地开口：“那个药箱……是在林场小屋后面一个很隐蔽的小地窖里找到的，锁都锈坏了。林枫哥他……他好像知道那里可能有东西一样。” 他看着林枫的眼神，除了最初的恐惧，又多了一丝敬畏。
林枫没有解释，只是将猪肉罐头放在火边，让凝结的油脂慢慢化开，又将空塑料瓶灌满泉水。
苏婉清开始处理那点柴胡，用铁罐小心地熬煮着草药。洞穴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略带苦味的药香，混合着猪肉罐头油脂加热后散发出的、久违的肉食气息，形成一种奇异而令人心安的组合。
林小雨的眼睛一直盯着那罐猪肉，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小武也偷偷看着，肚子发出咕噜一声轻响，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秦雪的呼吸，在药物注射后大约半个小时，似乎平缓了一些，虽然依旧急促，但那种可怕的咯咯声减弱了。又过了一个小时，她额头的温度，在苏婉清反复的物理降温和可能的药效作用下，开始有了一丝下降的迹象！虽然依旧在发烧，但不再是那种致命的滚烫。
希望，如同洞外逐渐散去的晨雾，一点点变得清晰。
当柴胡药水熬好，苏婉清小心地喂秦雪喝下几口后，她终于抵挡不住极度的疲惫和精神的骤然放松，靠在岩壁上，沉沉睡去。
林枫让她睡，自己则继续守在火堆旁，照看着药罐和秦雪。他将化开的猪肉罐头小心地分成几份，先喂昏迷的秦雪吃了一点点流质的油汤，然后将剩下的分成三份，一份留给苏婉清，另外两份给了眼巴巴的林小雨和小武。
两个少年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那份来之不易的、带着浓郁油脂香气的食物，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属于孩子的满足表情。
林枫自己只喝了几口罐头里的油汤，吃了点苏婉清之前省下来的、最后一点压缩饼干渣。他的目光，在昏睡的苏婉清、情况稍稳的秦雪、以及两个吃饱后终于放松下来、靠在一起打盹的少年身上缓缓扫过。
洞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又一天即将过去。危险并未远离，秦雪的病情也远未解除，食物和药品依旧匮乏。
但在这个迷雾散去的黄昏，在这个深山的洞穴里，因为一次成功的搜寻，因为一支及时的抗生素，因为一罐过期的肉食，更因为彼此之间未曾放弃的守护，那微弱的希望之光，终于穿透了绝望的阴霾，照亮了一小片前路，也温暖了这个冰冷洞穴里，五个紧紧依靠、命运与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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