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离开后，忘古斋再次陷入沉寂。陈默独自坐在柜台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回荡着王胖子带来的消息。
养父失踪，多方势力觊觎青铜爵，长生殿悬赏……
这一切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收紧。而陈默感到自己就像网中的鱼，挣扎却无力。
夜色渐深，潘家园的喧嚣渐渐平息。
陈默没有开灯，任由自己在黑暗中沉思。
这种时刻，他格外想念养父在身边的日子。那些平凡而温暖的夜晚，父子二人对坐品茶，或是陈金水微醺时讲述的那些江湖往事……
一段回忆悄然浮上心头——
那是三个月前的一个雨夜，与今晚十分相似。陈金水刚从外地收货回来，带回一坛绍兴老酒，兴致很高。
“默娃子，来，陪爹喝两杯。”陈金水招呼着，脸上带着难得的红晕，“今天可是淘到件好东西。”
陈默记得自己当时正在研究一件汉代玉璧，闻言放下手中的放大镜，走到桌边坐下。雨点敲打着窗户，店内却暖意融融。
陈金水小心地打开酒坛，一股浓郁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他斟满两杯，推了一杯到陈默面前。
“尝尝，三十年的花雕，市面上可不多见了。”
陈默抿了一口，酒液醇厚绵长，确实是上品。
他看着养父兴奋的神情，不禁好奇：“爹，您今天这是淘到什么宝贝了，这么高兴？”
陈金水神秘一笑，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物件。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红布，露出一面青铜镜。
那镜子不大，直径约十五厘米，镜背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中央有一个钮孔，看起来朴实无华。
但陈默一眼就看出，这镜子非同寻常。
“这是……战国山字纹镜？”他仔细端详着镜背的纹路。
“好眼力！”陈金水满意地点头，“但这不是普通的山字纹镜，你仔细看这里。”
他指向镜钮周围一圈极细微的纹路。
陈默凑近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圈盘旋的蛇形纹，与后来他在戒指上看到的虺纹极为相似。
“这纹路……”陈默当时还不知其来历，只觉得诡异非常。
陈金水的表情变得严肃：“这是虺纹，古代巫觋所用。刻有这种纹路的器物，都不简单。”
他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眼神开始有些迷离：“默娃子，爹今天高兴，不光是得了这面镜子，更是因为它让我想起了一段往事……”
陈默屏息凝神，知道养父即将说出一些平时绝不会透露的事情。
“那是我刚跟你爷爷学艺不久，大概二十出头吧。”
陈金水望着窗外的雨幕，陷入回忆，“那时候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本事大了，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东西都敢碰。”
他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声音低沉：“有一次，我瞒着你爷爷，跟一伙河南的土夫子去了秦岭。他们说是发现了一座西周大墓，里面有不得了的东西。”
陈默心中一动。秦岭，西周大墓...这与他后来的经历不谋而合。
“那墓邪门得很，”陈金水继续道，“进去没多久就折了两个人。墓道里全是机关，还有……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显然那段经历给他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我们在里面困了三天三夜，带的干粮都快吃完了。就在快绝望的时候，我发现了一间密室。”
陈默屏住呼吸，等待着下文。
“密室里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只有一具坐化的尸骨，和一面铜镜。”陈金水指了指桌上的青铜镜，“就跟这面差不多，但纹路更复杂，镜钮是条盘绕的蛇。”
“那尸骨手中握着一卷竹简，上面记载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陈金水的眼神变得深邃，“说的是一个叫‘发丘’的秘密传承，世代守护着某个天大的秘密……”
“发丘？”陈默当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陈金水猛地回过神来，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急忙斟满酒杯，一饮而尽：“醉了醉了，爹今天喝多了，尽说些胡话。”
“爹，发丘是什么？”陈默追问。
“没什么，就是一个古代的官职，专门管陵墓的。”陈金水搪塞道，但眼神中的慌乱却出卖了他，“来，喝酒喝酒，不说这些了。”
那晚之后，陈金水再也没有提起过这段往事。
而陈默也渐渐将这件事淡忘，直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才让他重新想起那个雨夜的对话。
“发丘……守护秘密……”陈默在黑暗中喃喃自语。
现在想来，养父当时已经透露了关键信息，只是他当时没有领悟。
发丘天官，守护秘密，这一切都与后来的经历吻合。
陈默站起身，走到里间。在养父的床底下，有一个老旧的木箱，里面装着陈金水珍藏的一些物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箱子拖了出来。
箱子上挂着一把铜锁，但陈默知道钥匙在哪里——在柜台下的一个暗格里。
他取出钥匙，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木箱。
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旧物：几本泛黄的笔记，一套修复工具，还有一些零碎的古董部件。
陈默小心翼翼地翻找着，终于在最底层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件。
他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本，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
他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写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
“发丘之秘，镇龙之责。得此录者，当以苍生为念。——陈青云”
陈青云！他的爷爷！
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继续翻页，笔记本中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古墓结构、机关破解之法，还有大量关于青铜器纹饰的研究。
在笔记本的中后部分，他找到了关于“镇龙纹”的详细记载：
“镇龙纹，上古所传，用以封印龙骸之力。凡刻此纹之器，皆与九龙骸息息相关。得其一可窥门径，得其九可掌乾坤。然力量愈巨，代价愈重，历代发丘传人皆受蚀骨之痛，此乃使用龙骸之力之代价……”
陈默的手开始颤抖。
蚀骨之痛，原来这就是他手臂疼痛的真相！这是发丘传人使用龙骸之力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继续往下看：
“长生殿者，自古有之，其首自称为‘陛下’，欲集九龙骸之力，成就长生不死之躯。然龙骸之力非凡人所能驾驭，强行融合必遭反噬，届时天下大乱，苍生涂炭……”
“这……”
沉默将信将疑，信得是这些内容乃是自己爷爷所写，疑的是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之辞，与现在的电视剧演的那不是一样吗！
笔记到这里突然中断，后面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
陈默翻到最后一页，只见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
“彼等已至，吾将往秦岭，若有不测，后世当继吾志。——青云绝笔”
陈默怔怔地看着这行字，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的爷爷陈青云，最后一任发丘天官，为了阻止长生殿的阴谋前往秦岭，从此下落不明。
而他的养父陈金水，作为陈青云的传人，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青铜爵的出现打破了平衡。
而现在，养父很可能步了爷爷的后尘，独自前往某个地方，试图阻止长生殿的阴谋。
陈默合上笔记本，小心地放回原处。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得知真相的释然，又有对养父安危的担忧，更有对自身安危的忧虑。
那蚀骨咒可不是他能习以为常的，每每发作，痛不欲生。
现在的人都说牙疼起来真要命，就这样的疼痛感都能让大多数人失去理智。可那蚀骨咒发作之时所带来的痛苦比牙疼强烈千百倍！
而作为陈家的后人，作为发丘一脉的传人，他不能再坐视不管。哪怕不为那虚无缥缈的使命，单单是为了自己能变回一个健康之人。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做出了决定。
明天，他要开始主动寻找养父的下落。而第一步，就是要去会一会那些在潘家园打听西周重器的人。
也许，从他们身上，能够找到线索。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弯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清冷的月光洒在潘家园的青石板路上，也照亮了陈默眼中坚定的光芒。
无论前路多么危险，他都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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