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最终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暗潮汹涌的氛围中结束了。
回程的车上,林筱紧紧靠着车窗,仿佛要将自己缩进阴影里。车内依旧沉默,但那种沉默与来时不同,掺杂了太多难以言喻的东西。她不敢看陆辰,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挡酒的那一幕,以及那句冰冷的“多此一举”。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时紧时松,伴随着一种陌生的、让她恐慌的悸动。
她怎么会对陆辰产生这种感觉?恐惧、憎恨、依赖、甚至……心动?这太荒谬了!那是随时可能取她性命的疯批!是她处心积虑想要摆脱的噩梦!
一定是今晚的刺激太大了。对,一定是这样。是吊桥效应,是人在危险环境下产生的错觉。林筱拼命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试图将那不该有的苗头狠狠掐灭。
车子平稳地驶入别墅车库。陆辰率先下车,没有等她,径直走向屋内。林筱看着他的背影,那挺拔冷硬的线条在夜色中如同孤峭的山峰,让她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乱了节拍。
她需要冷静。需要一个人待着。
她没有立刻回卧室,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通往天台的楼梯。那里视野开阔,夜风凛冽,或许能吹散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推开天台沉重的防火门,带着凉意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吹得她单薄的礼服裙猎猎作响。她走到栏杆边,俯瞰着山下城市的万家灯火,那一片璀璨的光海,却无法照亮她心底的迷茫和混乱。
她该怎么办?
承认自己可能对陆辰产生了不该有的感觉?这无异于自寻死路。那个男人心底对她只有“麻烦”和“碍事”的判定,她若沉溺,只会万劫不复。
可是,那种心悸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她害怕。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一个细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金属摩擦声,从身后不远处响起。
林筱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天台入口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工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截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光的……像是特殊合金制成的细绳?
不是别墅里的人!
那人看到她回头,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凶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朝她冲了过来!动作迅捷如豹,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
目标是她!
林筱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神经!她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逃跑,双腿却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下来!
眼看那男人手中的细绳就要套上她的脖颈——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一道更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面切入,一脚狠狠踹在那黑衣男人的肋下!力道之大,直接将那人踹得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天台的水箱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中的细绳也脱手飞出。
林筱惊魂未定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的高大背影。
是陆辰!
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他依旧穿着那身被酒渍弄脏的燕尾服,背脊挺直,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和杀意,比这夜风更加刺骨冰寒。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林筱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锁定在那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黑衣男人身上。
“谁派你来的?”陆辰的声音低沉冰冷,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像是从地狱传来。
那黑衣男人啐出一口血沫,眼神凶狠,没有回答,反而猛地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再次扑了上来!
陆辰眼神一厉,侧身避开匕首的锋芒,出手如电,精准地扣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传来。
匕首“当啐”落地。
陆辰没有丝毫停顿,另一只手握拳,带着恐怖的风声,狠狠砸向对方的太阳穴!
一击毙命的架势!
“等等!”林筱失声喊道,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陆辰的拳头在距离对方太阳穴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拳风甚至掀掉了对方的鸭舌帽,露出一张狰狞而陌生的脸。
他微微侧头,余光扫向林筱,眼神冰冷如刀。
林筱被他看得浑身发冷,但还是颤声说:“留……留活口……问、问幕后主使……”
她不是圣母,只是本能地觉得,杀了这个人,线索就断了。而且,亲眼看到陆辰如此狠辣果决地杀人,那种视觉冲击力,让她灵魂都在颤抖。
陆辰盯着她看了两秒,那眼神深邃难懂。
【妇人之仁。】
清晰的心声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但他终究没有下杀手。他收回拳头,改为一个利落的手刀,劈在对方的后颈。那黑衣男人眼睛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直到这时,陆辰才完全转过身,正面看向林筱。
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却锐利得惊人,像是能穿透她的身体,直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和……那刚刚萌芽的、不该有的悸动。
天台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
林筱看着他逼近的身影,看着他眼底那未散的杀意和冰冷的审视,刚刚因为他及时出现而产生的微弱安全感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
他救了她。
但他此刻的样子,比那个杀手,更让她觉得可怕。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血腥气的冷杉味道。
他抬起手。
林筱吓得闭上眼,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然而,那只手却越过了她,落在了她身后的栏杆上。
他俯身,将她圈在了他和栏杆之间,形成了一个无处可逃的禁锢姿态。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现在,告诉我,”他问,每个字都敲打在她脆弱的神经上,
“你跑到天台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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