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地压在市局的急诊楼上。陆队靠在病床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泛黄的保安队合影,照片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前排那个嘴角勾着阴笑的男人,眉眼间的狠戾,即使隔着十几年的时光,依旧刺得人眼仁发疼。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陈曼拎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拧开盖子,一股清淡的鸡汤香气漫了出来。“刚让食堂炖的,少油少盐,你凑合喝点。”她一边说,一边拿起陆队手里的照片,目光落在那个男人脸上,“这人叫孙瘸子,三年前西郊仓库案之后就没了音讯,档案上写的是畏罪潜逃,现在看来,是我们都被他骗了。”
陆队没接鸡汤,只是抬眼看向她:“保安队的档案查得怎么样?有没有人跟他走得近?”
“查了。”陈曼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沓资料,“这是当年钢厂保安队的全部人员名单,孙瘸子当时是保安队长,手下有三个心腹,不过这三个人在钢厂停产后,一个回了老家,一个出车祸死了,还有一个……”她顿了顿,指尖落在一个名字上,“叫王老六,现在在南郊钢厂附近开了一家废品收购站。”
陆队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废品收购站?那不是正好盯着钢厂的动静?”
“没错。”陈曼点头,“我已经让二组的人去盯着他了,不过这老东西警惕性很高,白天几乎不出门,收购站的生意也都是雇人打理的。我们的人守了一下午,只看到他傍晚的时候,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进了后院,具体装的什么,看不清楚。”
陆队沉吟片刻,忽然抬手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挣扎着想要下床。陈曼见状,连忙按住他:“你干什么?伤口不要了?”
“我要去见王老六。”陆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是当年跟孙瘸子走得最近的人,肯定知道些什么。现在离十点还有四个小时,我们没时间耗着了。”
“你去了也没用。”陈曼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王老六这个人,嘴严得很,当年专案组找他问话,他愣是一句话没漏。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经不起折腾。”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样,我亲自去一趟废品收购站,我带两个人,乔装成收废品的,试试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点话。”
陆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自己现在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颓然地靠回床头,攥着照片的手却依旧紧得发白。“小心点。”他看着陈曼,眼底满是担忧,“孙瘸子狡猾得很,王老六说不定就是他安插的眼线,万一被他发现……”
“放心。”陈曼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我心里有数。”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对了,技术科那边传来消息,蝰蛇二把手指甲缝里的纤维,确实和三年前西郊钢厂保安制服的料子一模一样,而且那半枚指纹,经过比对,和孙瘸子留在案底的指纹,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这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陆队的心里炸开。他猛地坐直身体,胸口的伤口被牵扯得一阵剧痛,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起,却依旧死死地盯着陈曼:“这么说,三年前的西郊仓库灭门案,还有这次蝰蛇二把手的死,都是孙瘸子干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陈曼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孙瘸子蛰伏了三年,突然冒出来,不仅吞了蝰蛇的走私渠道,还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背后肯定有人撑腰。”她推开门,身影隐没在走廊的阴影里,“等我的消息。”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陆队粗重的喘息声。他低头看向手里的照片,孙瘸子的笑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忽然想起三年前西郊仓库案的现场,那五口人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每个人的胸口都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上,刻着一个小小的蝎子图案。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黑帮火并,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孙瘸子精心策划的一场屠杀。
他正想得入神,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技术科的小李打来的。陆队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小李急促的声音:“陆队!那个加密录音,我们破译出一段关键内容!里面有火车鸣笛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虽然经过变声处理,但我们根据声纹的频率,还原出了几个关键词——‘老槐树’‘铁盒’‘青檀巷’!”
陆队的瞳孔骤然收缩。
青檀巷?
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猛地想起,之前林砚和苏晚送来的那枚玉佩背后,刻着的正是“青檀巷,旧茶馆”六个字!
难道孙瘸子的目标,和林砚他们要找的东西,是同一个?
陆队的心沉了下去,他顾不上胸口的疼痛,连忙抓起手机,拨通了陈曼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陈曼压低的声音:“我到废品收购站门口了,怎么了?”
“青檀巷!”陆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孙瘸子的目标是青檀巷的老槐树!你立刻去王老六的后院,那里肯定有线索!还有,通知林砚和苏晚,让他们赶紧去青檀巷,晚了就来不及了!”
电话那头的陈曼,显然也愣住了。
就在这时,陆队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是王老六粗哑的声音:“姑娘,收废品也得看时候吧?我这后院,可不是随便能进的。”
陈曼的声音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大爷,我就是看您这后院堆了不少废铁,想问问您卖不卖……”
“不卖。”王老六的声音冷了下来,“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陆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对着电话低吼道:“陈曼,小心!”
话音未落,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病房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陆队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再次挣扎着下床,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哪怕伤口撕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依旧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挪去。
他知道,陈曼有危险。
青檀巷有危险。
今晚这场局,从一开始,就是孙瘸子设下的一个陷阱。
而他们,都已经掉进了这个陷阱里。
与此同时,南郊废品收购站的后院。
陈曼看着被王老六死死攥住的手腕,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她注意到,王老六的身后,那扇紧闭的柴房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锁孔里,插着一把钥匙。
而那把钥匙的形状,和她在西郊仓库案现场看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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