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名,如同一阵飓风,席卷了永熙城,也彻底搅乱了醉仙楼内原本微妙的平衡。
楼里的姑娘们,心情复杂难言。
望着那个一夜之间跃上云端,身着华服、珠翠环绕,甚至被徐嬷嬷亲口许下“只卖艺不卖身”特权的江浸月,她们眼中交织着难以掩饰的艳羡与更深沉的嫉妒。
“凭什么?她才来了几年?不过仗着有几分姿色……”
“哼,跳支舞就成花魁了?谁知道那晚的神秘客人是不是她自己找来的托儿?”
“不卖身?装什么清高!在这地方,迟早有她求着接客的一天!”
窃窃私语在回廊角落、在妆阁镜前流淌,酸涩的味道几乎要弥漫出来。
往日还能以资历或些许技艺自矜的姑娘们,此刻在“倾城”耀眼的光芒下,都感到了自身的黯淡与不安。
而这其中,最受冲击,嫉恨之火燃烧得最旺的,莫过于柳如梦。
拍卖当夜,她也在场。
她坐在属于自己的雅座上,原本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想看那个在自己手下磋磨了数年的小丫头,如何在真正的风月场上出丑,或是如何狼狈地承受命运的践踏。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江浸月如同脱胎换骨般,从高空翩然降临。
那舞姿,那风韵,那隔着面纱也能感受到的、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度!
尤其是当那面纱被风吹落,露出那张连她都无法否认的、惊为天人的容颜时,柳如梦手中的团扇“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不是震惊于江浸月的美貌,这她早已知道。
她震惊的是那支舞!
那绝非寻常的媚俗之舞,其中融合了古典舞的韵味,甚至带着一丝她曾在某个极擅舞蹈的过气前辈身上惊鸿一瞥过的、早已失传的灵动与技巧!
那些旋转,那些腰肢的运用,那些眼神与姿态的配合……
这根本不是她柳如梦教的!她甚至从未教过江浸月任何像样的舞蹈基础!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是谁?!
是谁在她眼皮子底下,教会了江浸月这些?
巧娘?不,巧娘精于琵琶,于舞蹈只是略通皮毛,绝无可能教出如此水准!
韩老先生?他一个盲眼琴师,如何教舞?
难道是……她自己去偷学的?
这个猜测让柳如梦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回想起江浸月在她手下那些年,每日被她指派着干不完的粗活重活,擦拭、清扫、熨烫、煮茶……
她刻意用这些琐事填满她所有的时间,消耗她所有的精力,目的就是让她无暇他顾,无法真正学到能威胁到自己的本事。
她甚至记得偶尔看到江浸月在做活间隙,会有些奇怪的、类似拉伸或摆弄手脚的小动作,当时她只当是那丫头劳累后的放松,或是无聊之举,从未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那哪里是什么无聊之举?!
那分明是在偷偷练习!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点一滴地偷师学艺!
她竟然……竟然在完成自己刻意安排的、繁重到足以压垮常人的劳役之后,还有余力和心机,去偷偷学成了这样一支足以惊艳全场的舞蹈?!
柳如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才刚刚及笄啊!这份隐忍,这份心计,这份可怕的学习能力和执行力……
自己当初,竟是大大地低估了她!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少女能做到的!
这江浸月,是个怪物!
看着那个曾经只能跪在地上为自己擦拭地板、动辄被自己斥责打骂的少女,如今竟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风头更劲,拥有了自己都不曾拥有的“不卖身”特权。
柳如梦心中的不甘与嫉恨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砰!”
回到自己清雅的房间,柳如梦再也维持不住那副冷清的表象,猛地将桌上一套她平日颇为喜爱的白瓷茶具狠狠扫落在地!
清脆的碎裂声在房间里炸响,瓷片四溅。
守在门外的小丫鬟吓得浑身一抖,连忙推门进来:“姑娘,您……”
“滚出去!”
柳如梦头也不回,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失控的怒气。
小丫鬟噤若寒蝉,慌忙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柳如梦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地上那些碎裂的瓷片,仿佛看到了自己那被江浸月轻易击碎的自尊和掌控感。
她苦心经营多年的清高才女形象,她在这醉仙楼相对超然的地位,似乎都因那个丫头的崛起而变得岌岌可危。
她不能容忍!
绝不容忍一个自己曾经视若蝼蚁、随意拿捏的人,爬到自己头上!
嫉火在她眼中熊熊燃烧,原本清冷的眉目此刻扭曲得有些骇人。
她需要发泄,需要让某人承受她的怒火。
“春杏!”
她厉声唤道。
刚才那个被吓退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又走了进来。
柳如梦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同看着一件死物:“这地是怎么扫的?角落里还有灰尘!眼睛瞎了吗?今日不准吃饭,给我跪在这里,把地重新擦十遍!擦不干净,明天接着擦!”
无辜的春杏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哽咽着应道:“是……姑娘……”
柳如梦看也不看她,转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庭院。
那里,似乎隐约传来了其他姑娘恭维“倾城”姑娘的娇笑声。
她的手指死死抠住窗棂,指甲几乎要折断。
江浸月……倾城……
咱们,走着瞧。
这醉仙楼的天空,还轮不到你来一手遮天!
我柳如梦,绝不会让你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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