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鎏金铜鹤在晨雾中泛着冷光,破天荒将密折在龙涎香上燎成灰烬时,阶下的青铜漏刻正指向卯初。窗外传来司天台报时的云板声,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在偏殿枯坐到天明,那时案头堆的还是削藩的密函,而非如今太子赵恒的课业。
陛下,安国医学院送来的《新修本草》增补卷。内侍总管李德全捧着檀木托盘躬身而入,见御案上散落着《资治通鉴》的批注,鬓角的冷汗险些滴在明黄桌布上。这些日子陛下总在深夜翻阅储君的功课,朱笔圈点比当年批阅军报还要严苛。
破天荒未抬头,指尖在玄武门之变的批注处轻轻摩挲。赵恒用小楷写的嫡庶之争,非关天意旁边,他前日划了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传丞相张柬之。当他终于开口时,香灰恰好落在那道红痕上,像极了凝固的血。
早朝的钟鼓声在太极殿回荡时,张柬之正盯着铜镜里新添的白发。昨夜收到内侍省密报,说太子在文华殿独自推演漕运改革至三更,这个消息让他想起景平三年那个暴雨夜——那时还是庶子的破天荒,也是这样在兵部值房对着黄河水患图熬了整宿。
老臣参见陛下。紫宸殿的门槛高得需要内侍搀扶,张柬之抬头便望见御座旁增设的紫檀木案,案上青玉笔架旁摆着半枚虎符。他浑浊的眼睛骤然清亮,当年先皇临终托孤的场景如潮水般涌来。
破天荒将赵恒手绘的《天下漕运图》推到案前:丞相看这运河改道方案如何?图上朱砂标注的新河道避开了徐州洪险滩,却要征用三万民夫。张柬之注意到太子在图角用蝇头小楷注明秋后动工,与农时无伤,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叩起了牙牌。
太子殿下有仁君之心,却少了点雷霆手段。张柬之的声音像磨损的玉磬,当年陛下修长城,可是寒冬腊月也未曾停工。他故意顿了顿,看见年轻帝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对过往铁血岁月的怀念,还是对儿子温情的忧虑?
御座后的铜壶滴漏突然发出脆响,破天荒起身将半枚虎符放在青玉案上:即日起,太子赵恒于文华殿监国。这句话如惊雷炸响时,张柬之分明看见御座扶手上的盘龙纹,映着年轻帝王鬓边悄然滋生的华发。
三日后的文华殿,赵恒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手心冒汗。他记得十岁那年父皇教他批红,自己将斩立决误写成斩立快,父皇非但没发怒,反而笑着在旁边批注稚子仁心。可此刻案上那份关于江南盐税的密折,旁边放着父皇亲笔写的盐铁专营,国之命脉。
殿下,户部尚书求见。内侍尖细的通报声打断了思绪,赵恒迅速将那本翻得卷边的《贞观政要》合上。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紫宸殿内,破天荒正透过望眼镜注视着文华殿的飞檐——太子批奏折时总爱轻叩案几,这个习惯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
当赵恒在盐税奏折上写下暂免两淮盐税三月,以观其效时,张柬之恰好带着三位阁老走进来。老臣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当年先帝推行摊丁入亩,也是这样先从江南试行。只是谁也没点破,太子御批的字迹里,藏着和他父皇如出一辙的锋芒。
暮色染红文华殿的格窗时,赵恒终于批完最后一本奏折。他望着案头那半枚虎符,突然想起去年上元节,父皇牵着他的手走过朱雀大街,指着那些挂着女医苏凌灯笼的医馆说:治国如医人,既要刮骨疗毒的勇,也要固本培元的仁。
紫宸殿的夜明珠亮如白昼,破天荒翻阅着太子监国首日的奏折,嘴角终于扬起久违的弧度。在关于安国医学院增设女医科的奏折上,赵恒用朱笔写道:苏医圣有教无类,朕当效之。旁边张柬之的批注是女子行医尚可,若要为官......后面的墨迹突然中断,像是被什么东西抹去了。
李德全轻手轻脚地添上灯油,看见御案上那本《资治通鉴》又翻开了新的一页。太子今日监国的记录旁,陛下用红笔写了行小字:玄武门之变,非关嫡庶,唯在民心。窗外的月光恰好照在那行字上,恍若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年轻的庶子在偏殿写下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三更的梆子声传来时,文华殿的灯还亮着。赵恒对着父皇批注过的《盐铁论》若有所思,案头新送来的密报上,江南盐商勾结官员的证据历历在目。他忽然起身推开窗户,夜风吹起他宽大的太子袍,像极了当年站在长城烽火台上的那个身影。远处紫宸殿的灯火与文华殿遥相呼应,在寂静的宫城里,勾勒出权力交接的轨迹。
张柬之站在宫墙阴影里,望着两座宫殿的灯火久久伫立。他想起今早去安国医学院督查时,看见苏凌医圣正在给女弟子讲解《伤寒杂病论》,那些年轻姑娘们握着银针的手稳定而坚定。或许太子说得对,这个世道,总该有些不一样了。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赵恒已经将盐商案的处置方案放在了父皇的御案上。破天荒拿起那份详细注明抄没家产,赎回盐田,归万民共享的奏折,忽然觉得案头那半枚虎符,似乎该配上完整的另一半了。文华殿的晨钟悠悠传来,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时代也正在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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