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的桂香还未散尽,清晨的露水便打湿了窗棂。苏锦是被院外的马蹄声惊醒的,睁开眼时,陆乘已披衣起身,指尖正按着窗棱向外望,眉宇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是秦风的信使。”他回头看了苏锦一眼,语气沉了几分,“看这架势,怕是红山口那边出了变故。”
苏锦连忙起身披衣,刚走到廊下,便见一名轻骑亲兵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奔过来,身上的铠甲还沾着关外的风尘,声音带着急喘:“侯爷!夫人!红山口出事了!黑水国残部联合了几个被策反的小部落,昨夜突袭了我们的前哨,巴图校尉为了掩护弟兄们撤退,被掳走了!”
这话像一块冰,瞬间浇灭了院中的桂香暖意。苏锦攥紧了腕间的新玉佩,指尖冰凉——巴图是破骑队的主心骨,当年断了胳膊都死守红柳坡,如今竟被掳走,可见红山口的局势比信中说的更棘手。
陆乘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大步走到亲兵面前,沉声追问:“药罗葛的联防军可有支援?黑水国的人有没有提条件?”
“药罗葛首领已率部围住了红山口,可对方拿巴图校尉做人质,要求我们撤出红山口的驻防,还得交出莎车矿场的三成收益!”亲兵的声音发颤,“秦风将军让我来报信,问您二位要不要即刻回边关主持大局。”
苏锦扶住廊柱,稳住心神:“黑水国的人明知道红山口是西域门户,还敢提这般条件,怕是有后援。巴图的性子刚烈,绝不会让他们得逞,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遇险。”她想起当年沙陀城的突围,那时也是人质牵制,最后是靠着部落百姓的内应才化险为夷,如今或许能借鉴旧法,却也需周全的谋划。
陆乘转身回屋取了佩剑,又将一件厚披风披在苏锦肩上:“你先随我回长安,禀明陛下再做定夺。红山口的事不能鲁莽,秦风的轻骑和药罗葛的联防军能先稳住局面,我们得先摸清黑水国残部的底细,再想救人之策。”
柳姨娘听到动静,端着热粥从屋里出来,见二人要走,连忙道:“早饭还没吃,再急也得垫垫肚子,路上带着也成。”她将粥碗塞进苏锦手里,又往陆乘的行囊里塞了几包干粮,“路上小心,凡事别硬拼,平安最重要。”
苏锦眼眶发热,匆匆喝了两口粥,便随陆乘上了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时,她回头望了眼别院的桂树,花瓣还在簌簌飘落,可这份闲情已被边关的急报打散。
长安城内,萧珩已在御书房候着,见二人进来,连忙起身:“红山口的消息朕已收到,正等着你们商议对策。黑水国的残部竟敢掳我将领,简直是挑衅大启的威严!”
“陛下息怒。”苏锦上前一步,躬身道,“黑水国的人敢提这般苛刻的条件,绝非临时起意,定是秦御史的余党在暗中接应。他们既想要红山口的控制权,又想夺莎车矿场的收益,实则是想搅乱西域的安稳。”
陆乘补充道:“巴图校尉在破骑队威望极高,若他有闪失,定会动摇军心。但我们不能答应对方的条件,否则西域的门户大开,后患无穷。依臣之见,可先派使者去红山口谈判,拖延时间,再让药罗葛暗中联络被策反的小部落,晓以利害,瓦解他们的联盟。”
萧珩颔首,眼中闪过赞许:“就按你们说的办!朕即刻让礼部选使者,再下旨让秦风增派五百轻骑驰援红山口。阿姐,陆卿,这救人的事,还得你们多费心。”
回侯府的路上,苏锦一直翻看西域的地图,指尖划过红山口周边的部落标记:“被策反的几个部落本就依附莎车部生存,不过是被黑水国的人许了好处才反水。只要我们能戳破黑水国的谎言,再许给他们合理的安置,他们定会倒戈。”
陆乘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掌心覆上她的手背:“你熬了一路,先歇会儿。药罗葛那边我已传了信,让他先稳住被策反的部落,谈判的事我去红山口主持,你留在长安统筹粮草和接应,这样最稳妥。”
苏锦抬眸看他,知道他是怕她遇险:“当年沙陀城你让我留守,结果险些出了变故,如今我岂能再让你孤身涉险?我随你去红山口,谈判时我能从旁周旋,部落的人也更信我几分。”
两人争执半晌,最终达成妥协:苏锦随陆乘去红山口,但必须待在后方的联防军营地,不得靠近前线,且身边要留十名精锐护卫。
三日后,二人抵达玉门关,秦风已率轻骑在此接应。边关的风裹着戈壁的沙尘,吹得人睁不开眼,苏锦裹紧披风,望着远处连绵的隘口,心头的担忧更甚。
“秦风,红山口的人质现在在哪?黑水国的人有没有再挑衅?”陆乘拍着秦风的肩膀,开门见山。
秦风叹了口气,引着二人往营地走:“对方把巴图关在红山口的旧堡里,四周都布了暗哨,我们的人根本靠近不了。药罗葛的联防军已围住了旧堡,可对方扬言,只要我们敢强攻,就先杀了巴图。”
苏锦停下脚步,看向红山口的方向:“旧堡的地势我记得,当年我们清剿北狄残部时去过,堡后有一条暗道,能直通戈壁。或许我们可以从暗道潜入,先救出巴图,再里外夹击瓦解对方的防线。”
秦风眼睛一亮:“我竟忘了这茬!只是暗道多年未用,怕是有坍塌的风险,而且里面可能有机关。”
“我去。”陆乘沉声道,“我对旧堡的暗道熟悉,带几名精锐潜入,定能救出巴图。你们在外围接应,等我信号便强攻。”
苏锦拉住他的手腕,指尖泛白:“不行,暗道太险,你不能去。我让莎车部的老向导带路,他们对戈壁的地形比我们熟,再让破骑队的弟兄们配合,胜算更大。”她想起当年漠北矿场的密道,那时陆乘险些陷在里面,如今绝不能让他再冒这般风险。
陆乘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却温柔:“红山口的事我必须去,巴图是我的部下,我不能弃他不顾。你放心,我会带足人手,也会留信号,绝不会让自己遇险。”
当晚,陆乘便带着二十名精锐,跟着莎车向导往旧堡的暗道去了。苏锦守在营地的了望塔上,攥着银哨,望着红山口的方向,一夜未眠。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一道火光忽然从旧堡方向升起,那是陆乘约定的信号。
“进攻!”苏锦一声令下,秦风率轻骑、药罗葛领联防军,两面夹击冲向旧堡。黑水国的人猝不及防,阵型瞬间乱了,而旧堡的大门也在此时被打开,陆乘背着昏迷的巴图从里面冲了出来,身后跟着浑身是血的精锐。
苏锦连忙奔过去,扶住陆乘,见他只是胳膊擦破了皮,才松了口气:“巴图怎么样?有没有伤到要害?”
“只是被下了迷药,没大碍。”陆乘喘着气,将巴图交给军医,“黑水国的残部已溃逃,被策反的部落也已投降,红山口的危机解了。”
晨光洒在红山口的隘口上,破骑队的弟兄们围着巴图欢呼,药罗葛的联防军也在整理阵型。苏锦靠在陆乘肩上,望着远处的戈壁,忽然觉得,历经这般风雨,他们的羁绊又深了几分。
陆乘收紧手臂,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等这边安稳了,我们回长安,把那半月的假补回来,我再给你做桂花糕。”
苏锦笑出了声,眼角却有些湿润:“好,我等你做的桂花糕,也等这西域永远安稳。”
风掠过隘口的烽火台,旌旗猎猎作响,远处的莎车部落升起炊烟,像极了长安别院的桂香,温柔而坚定,守护着这片他们用血肉和情谊撑起的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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