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黄家大宅。
在老城区的中心，一座占地十多亩的中式庭院和周围破旧的民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宅子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处处都显得很有钱。
深夜的书房内，点着一炉价值千金的海南沉香。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一只景德镇官窑茶杯，被一只长满老年斑的手狠狠的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几个穿着黑西装的手下，吓得不敢出声。
黄四海，这个在江州横行了半辈子的土皇帝，此刻正坐在太师椅上，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双眼通红。
“欺人太甚！”
他死死的攥着一份报告和几张照片，手背青筋凸起，气得不住发抖。报告上描述了手下黑龙等人被打残的状况，照片上是苏晚晴在省城高调开新闻发布会的场面。
一明一暗，一文一武，两面夹击。
他黄四海，在江州横行了三十年，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老爷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啊！”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中年男人连忙上前一步，一边蹲下身收拾碎片，一边小心的劝道。
他是黄家的总管，黄福。
“息怒？我怎么息怒！”黄四海指着桌上的照片，声音沙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生，一个靠着男人上位的臭娘们，一南一北，就想把我黄家连根拔起？”
“他们太小看我黄四海了！”
黄福低着头不敢接话，很快就把地上收拾干净了。
黄四海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他靠在椅背上，眼神冰冷。
“秦川……雷霆手段，以血还血……有意思。”他自言自语，残忍地笑了笑，“他以为，打断我几条狗的腿，就能吓住我？”
“天真。”
他抬起眼，看向黄福，声音变得冰冷。
“黄福。”
“在，老爷。”
“通知我们养的那几个写手。”黄四海冷冷的说，“告诉他们，该出来干活了。”
“把我们准备好的那些材料，全都放出去！我要让整个江州，不，整个东海省的人都看看，他秦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酷吏’，那个姓苏的女人，又是怎样一个打着‘为民请命’旗号的‘黑心白莲花’！”
他顿了顿，拿起一根雪茄，黄福立刻上前恭敬的点燃。
黄四海深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烟雾中他的脸显得更加阴沉。
“对付这种有点小聪明的年轻人，用拳头，是下策。”
“要用舆论。”他眯起眼睛，声音冰冷，“用舆论的力量，让他身败名裂，这比直接动手更有效。”
“用舆论把他千刀万剐，让他身败名裂！”
“是，老爷，我马上去办。”黄福领命，躬身退下。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黄四海沉重的呼吸声。
一场舆论绞杀，正式拉开序幕。
第二天一大早，江州的舆论场彻底变了天。
刚上任常务副市长，因为军令状被称为秦青天的秦川，一夜之间，就成了市民口中不顾民生、野蛮开发的官场恶霸。
江州发行量最大的官方报纸——《江州日报》，在今天的头版头条，用三分之二的版面，刊登了一篇很惊人的深度报道。
——《百年古厝的哀鸣：谁来守护我们的城市记忆？》
文章以一个在老城区住了八十年的李奶奶的视角，哭着控诉新来的市领导，是如何不顾他们这些原住民的死活，强行要将他们赶出世代居住的家园。
报道的配图很有冲击力。
照片上，一位白发老太太正死死的抱着自家破旧的木门，脸上全是泪水，她的身后是画着红色拆字的旧墙。
照片的旁边，还有一行加粗的煽动性文字：
——“他们要拆我的房子，可以！先从我这把老骨头的尸体上，踏过去！”
报道一出来，立刻引爆了江州。
许多市民，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立刻被这种说法感染，都非常激动。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晚上七点，江州电视台的黄金档栏目《今日聚焦》，更是直接做了一期长达十五分钟的专题节目。
节目里，记者用沉重的语气，探访了老城区的现状。镜头之下，刻意避开了那些破败的危房和脏乱的街道，反而去拍那些还有点古韵的砖雕和屋檐。
一个自称本土文化研究专家的眼镜男，在镜头前十分痛苦的说：“我们的城市，正在失去它的灵魂！一些急功近利的干部，为了他们自己的乌纱帽，正在用推土机，铲平我们江州几百年的历史文脉！这是犯罪！这是对历史的背叛！”
节目的最后，画面定格在几个孩子在夕阳下放风筝的画面上，配上主持人煽动性的结束语：
“我们不知道，这样的画面，还能存在多久。我们只希望，那些手握权力的人，在下达每一个冰冷的指令之前，能回头看一看，这里的人民，是否真的需要这种发展。”
报道的倾向性非常明显。
黑白颠倒，混淆视听！
一时间，江州的舆论被彻底引爆。
本地最大的论坛江州在线上，成了声讨秦川的战场。
【我操！看了今天的报道，气得我直发抖！那个姓秦的也太不是东西了！为了升官，连八十岁老奶奶的房子都要强拆？】
【这就是咱们江州新来的‘秦青天’？我呸！我看是‘秦扒皮’还差不多！典型的政绩工程，哪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外地来的官，滚出江州！江州不欢迎你这种没有人情味的酷吏！】
【强烈要求市委、省委介入调查！严惩这种为了个人利益，破坏我们家园的害群之马！】
【呜呜呜，心疼李奶奶，节目里哭得我眼泪都下来了。求求你们了，做个人吧！】
……
短短几个小时，论坛上关于老城改造的帖子就盖了上万楼。谩骂、攻击、诅咒……各种污言秽语，如潮水般涌向秦川。
黄家经营多年的媒体网络，在此时展现出了恐怖的舆论操控力。他们利用市民对弱者的同情，把秦川塑造成了人民的敌人，黄家反而成了为民请命的英雄。
一场针对秦川的舆论绞杀，全面展开。
……
市政府大楼，十八层，常务副市长办公室。
孟瑶抱着平板电脑快步走进秦川办公室，脸上满是焦急和愤怒。
她今天穿着浅灰色的职业套裙，衬托出窈窕的身材。她可能是一路跑上来的，脸颊泛红，正急促的呼吸着。
“秦市长，您快看看！”孟瑶将平板电脑递到秦川面前，声音因气愤而微微发抖，“网上都炸了！全是骂您的！那些媒体，还有那些人，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秦川从文件中抬起头，表情平静，好像外面的巨大风波和他没关系。
他接过平板电脑滑了几下，看着那些难看的标题和评论，反而笑了笑。
“嗯，不错。”他点了点头，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点评了一句，“这文案水平，比我高新区的宣传部强多了。骂人的词汇也很丰富，很有创造力。”
“秦市长！”孟瑶急得快哭了，“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贺书记那边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来问情况了。市委宣传部的电话也快被打爆了。我们再不回应，您……您的形象就全毁了！”
“形象？”秦川嗤笑一声，将平板电脑随手扔在桌上，“你觉得，到了我这个位置，还在乎什么所谓的形象吗？”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目光深沉。
“黄家这手玩得很漂亮。”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冰冷，“他们知道打不过我，所以想换个玩法，跟我玩笔杆子。”
“他们想让我和他们打口水仗，用舆论淹死我。”
秦川转过身，看着孟瑶担忧的脸，自信又残忍地笑了笑。
“但是，他们好像忘了一件事。”
“打舆论战，我，才是祖师爷。”
“通知下去，市委宣传部那边，不澄清，不回应，不删帖，就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点。”
“啊？为什么？”孟瑶彻底懵了。
秦川没有解释，他走回办公桌，拿起加密电话，按下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听筒里传来王雅懒洋洋的调侃声音。
“怎么了我的秦大市长？这么快就顶不住了？需不需要姐姐派几个操盘手，让江州日报的股票，明天直接跌停啊？”
“呵呵，”秦川轻笑一声，“杀鸡焉用牛刀。”
他走到吧台前，倒了杯威士忌，轻轻晃动着。
“雅姐，我需要你再帮我个小忙。”
“哦？”
“我要你，动用所有资源，用盘龙资本的名义，给我请几位特殊的客人来江州。”
“什么客人，能让你这么兴师动众？”王雅好奇的问道。
秦川看着杯中的酒，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不是什么大人物。”
“一个，是拿过普利策新闻奖的调查记者。”
“一个，是贝聿铭的关门弟子，享誉全球的城市规划大师。”
“最后……再来一个联邦历史研究院的院士。”
他顿了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声音不高，却充满威慑力。
“他们不是喜欢在国内造谣吗？”
“那我就请几个国际友人，来替我……”
“——把这个故事，讲给全世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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