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合拢了。
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在死寂的房间里,响得像惊雷。最后一点属于母亲的、微弱的气息,也被隔绝在了外面。
冬至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蜷在离门最远的墙角阴影里,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他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打破这刚刚降临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不,或许还有别的。有潮湿霉变的气味,有窗外漏进来的、灰蒙蒙的天光,有他自己冰冷的手指和缓慢跳动的心脏。
母亲走了。带着那个小小的、干瘪的包袱,和一种他无法理解、却本能感到恐惧的决绝。她说要去“找条活路”,说安顿下来就接他。那些话语飘在空气中,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像蛛网,一触即碎。
他不信。
他见过太多“离开”了。父亲的离开,宋清朗的离开,还有那些曾经短暂出现在他们生活中、又迅速消失的“希望”。每一次离开,都像从他们本就残破的生命中,硬生生撕扯下一块,留下血淋淋的伤口,然后在时间里慢慢溃烂。
这一次,是母亲。
他应该哭吗?像那些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追出去?
他没有。眼眶干涩得发痛,喉咙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种更深沉、更庞大的东西,压垮了那些属于孩童的、本能的情绪。那是一种彻骨的寒冷,从心脏开始,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冻僵在原地。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狭小、破败的空间。
母亲睡过的那堆干草,还残留着一点模糊的凹痕。那个她用来喝水的、破了边的陶碗,孤零零地放在小泥炉边。空气中,似乎还隐约飘浮着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汗味、肥皂味和淡淡草药味的气息。
一切都在提醒他,她存在过。
但现在,她不在了。
这个认知,像潮水般一遍遍冲刷着他冰冷的意识。每一次冲刷,都带走一丝残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留下更加坚硬的、名为“孤独”的礁石。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由灰转暗,最后彻底沉入墨黑。
饥饿感像苏醒的虫子,开始啃噬他的胃壁。寒冷也变得更加具体,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穿着他的皮肤。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生存的本能,像设定好的程序,在巨大的情感真空中开始运行。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腿脚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麻木,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稳住身体。
他走到小泥炉边,蹲下。炉膛里是冷的,灰烬是死的。他伸出手,像上次母亲冻僵那夜一样,去扒拉那些灰烬。但这一次,没有滚烫的余烬,只有彻底的、冰凉的死灰。指尖传来的只有粗糙的触感和刺骨的冷。
他停下手,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上次烫伤的疤痕还隐约可见,但这次,连灼痛都不会有了。
他站起身,走到那个破陶碗边,碗里是空的。他走到墙角母亲堆放“粮食”的地方,那里也只有小半袋看得见底的糙米,和几乎见底的咸菜罐子。
一切都空了。
和他此刻的内心一样。
他站在原地,在浓重的黑暗里,像一株失去了依附物的藤蔓,茫然地不知该往何处生长。
最终,他还是机械地行动起来。他舀出一点点米,放入陶碗,加上水。他尝试像母亲那样生火,但失败了两次,直到第三次,才勉强引燃了少许潮湿的柴薪,微弱的火苗摇曳着,仿佛随时会熄灭。
他守着那点可怜的火光,看着陶碗里的水慢慢冒出细微的气泡。整个过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与己无关的任务。
粥,半生不熟,带着烟熏火燎的味道。他默默地吃着,一口一口,吞咽得有些艰难。咸菜齁咸,刺激着味蕾。
味道很糟糕。
但这是他必须吃下去的东西。是维持这具身体继续存在的燃料。
吃完,他洗净陶碗(母亲总是要求保持最起码的清洁),将东西放回原处。然后,他重新回到那个墙角,蜷缩起来。
黑暗和寂静,像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这一次,连那簇微弱的、由母亲身影点燃的内心火焰,也似乎熄灭了。
他只剩下自己。
一个沉重的、冰冷的、必须独自运转下去的空壳。
窗外,是陌生的、属于别人的城市的灯火和声响,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而在这个被遗弃的角落里,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孩子微不可闻的呼吸,证明着这具空壳里,还残存着一丝名为“活着”的重量。
这重量,如此孤独,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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