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而杂乱，不止一人，正毫不掩饰地朝着204设备间冲来！与刚才陈卫国那悄无声息的潜入截然不同，这脚步声中透着一种粗暴的、势在必得的意味，仿佛已经撕破了最后的伪装，图穷匕见。
林砚书蜷缩在废弃纸箱的阴影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腔。她能清晰地听到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以及那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符般的脚步声。来了！沈策？还是他的同伙？他们发现了吗？是来“验收”成果，还是来……灭口？
陈卫国如同一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石像，紧贴在门后墙壁的阴影中，屏息凝神。他的一只手悄然按在了腰间——那里鼓起的轮廓，暗示着某种致命的保障。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透过门缝，死死锁定着走廊光线下晃动的人影。
脚步声，在204门外戛然而止。
“砰！”
没有试探，没有犹豫，一声粗暴的踹门声猛然响起！本就老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锁处的木屑簌簌落下。紧接着又是更重的一脚！
“哐当！”
门被硬生生踹开了，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刺目的走廊灯光瞬间涌入，将昏暗的设备间照亮了大半，也照亮了门口杀气腾腾的三条人影。
为首一人，正是沈策！他脸上的温和面具早已撕得粉碎，只剩下一种混合着焦躁、戾气和一丝疯狂扭曲的阴沉。他手里赫然握着一把黑沉沉的手枪，枪口低垂，但手指紧扣在扳机护圈上，眼神如毒蛇般扫视着房间。他身后，站着两个身材壮硕、面容凶悍、同样手持甩棍或匕首的男人，显然是雇来的打手。三人呈品字形堵在门口，彻底封死了出路。
没有看到预想中惊慌失措、等待“交差”的林砚书，也没有看到任何“读取成功”的迹象。房间里只有堆积的杂物、弥漫的灰尘，以及……一片死寂。
沈策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当他看到那个被防尘布覆盖的保险柜，以及旁边隐约可见的、似乎被移动过的痕迹时，眼中寒光爆闪。
“出来！林砚书！我知道你在里面！” 沈策的声音嘶哑而暴戾，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他猛地举起枪，对准了房间深处那堆最可能藏人的阴影区，“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让你和你那多管闲事的‘陈叔’，一起死在这里！”
他知道陈卫国！他果然察觉了！林砚书的心沉到了谷底，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僵硬，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沈策没有第一时间开枪扫射，说明他还不完全确定她的位置，也忌惮可能存在的反击。他在试探，在逼迫。而且，他提到了“陈叔”……难道陈叔暴露了？
就在沈策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砰！”
一声沉闷的、截然不同的枪响，几乎与沈策的怒吼同时响起！不是来自门口，而是来自房间另一侧、一个堆满废弃线缆盘的角落！子弹精准地擦着沈策的耳际飞过，将他身后一名打手手中的甩棍“当”地一声击飞，吓得那人魂飞魄散，踉跄后退。
陈卫国开火了！他没有瞄准人，而是选择了警告和压制！他果然还在！而且位置极其刁钻！
“有埋伏！” 沈策反应极快，在枪响的瞬间就猛地向门侧翻滚，同时对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砰砰”就是两枪还击。子弹打在铁柜和墙壁上，火花四溅，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他身后的两名打手也慌乱地寻找掩体，朝着陈卫国的方向胡乱开枪或挥舞武器。
狭小的设备间内，枪声、怒吼声、物品被击碎的破裂声瞬间响成一片！流弹横飞，尘土飞扬，死亡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
林砚书死死捂住嘴，将身体蜷缩到最小，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能感觉到子弹呼啸而过带起的气流，能听到弹头嵌入身后墙壁的闷响。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沈策！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 陈卫国沉稳的吼声在枪声间隙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外面的路已经全部封死，你跑不了！”
“包围？” 沈策背靠着门框，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发出嘶哑的冷笑，眼神疯狂而怨毒，“姓陈的，你以为就你有准备？今天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他话音未落，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闪烁着红色指示灯的黑色方块，狠狠按下了上面的按钮！
“不好！是信号屏蔽兼触发装置！” 陈卫国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惊怒。
几乎在沈策按下按钮的同时，整栋楼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所有的照明设备——包括走廊灯和应急灯——瞬间全部熄灭！204设备间，连同外面的走廊，彻底陷入一片绝对黑暗！只有远处窗户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模糊轮廓。
与此同时，一阵低沉而急促的、类似防空警报般的蜂鸣声，从楼体深处隐约传来，并且迅速由弱变强！这不是断电，这是触发了某种预设的、干扰性和警报性兼备的电子战装置！沈策竟然在父亲的单位里，预先布置了这种东西！他想干什么？制造混乱？拖延时间？还是……同归于尽？
绝对的黑暗和刺耳的警报声，让本就混乱的战场变得更加失控。人的视觉被剥夺，听觉被干扰，方向感丧失，恐惧被无限放大。
“啊——！” 一名打手在黑暗中似乎撞到了什么，发出惊恐的惨叫。
“别乱！靠墙！找掩体！” 沈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先把那个姓陈的找出来干掉！林砚书跑不远！”
枪声再次零星响起，但已经失去了准头，更多的是在黑暗中盲目的威慑和试探。物品被撞倒、踢翻的声音不绝于耳。
林砚书在黑暗降临的瞬间，就按照陈卫国之前的叮嘱，死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能听到近在咫尺的粗重呼吸和凌乱的脚步声，甚至能闻到沈策身上那股熟悉的、此刻却令人作呕的香水味混合着硝烟的气息。他就在附近！在黑暗中摸索，寻找！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但在这极致的恐惧中，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不！她不能死在这里！她不能让他得逞！父亲还在外面，计划还没有完成！
她的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再次摸向小包。不是那个已失效的读取器，而是那支伪装成口红的强光爆震器。陈叔说过，不到万不得已……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只冰冷而粗糙的手，猛地从侧面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了她摸索的手臂！是沈策！他在黑暗中摸到了她！
“唔——！” 林砚书魂飞魄散，拼命挣扎，但沈策的力量大得惊人，手指如同铁钳，死死禁锢着她。浓烈的男性气息和硝烟味将她包围，他温热的、带着疯狂喘息的嘴唇凑到了她的耳边，声音如同地狱传来的低语：
“找到你了，我的小逃兵……把东西给我……否则，我现在就扭断你的脖子……”
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扼上了她纤细的脖颈，冰冷的手指收紧，带来窒息般的痛苦和死亡的冰冷触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
连续几声枪响，在极近的距离内炸开！子弹几乎是擦着林砚书的头皮飞过，打在她身侧的墙壁上，溅起一串火星！是陈卫国！他在黑暗中，凭借着惊人的听觉和直觉，朝着沈策发出声音的大致位置开枪了！他在用这种方式，逼迫沈策放手，也是在告诉林砚书，他还在战斗！
沈策闷哼一声，扼住林砚书脖子的手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而本能地松了一瞬。就是这一瞬！
林砚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用头向后狠狠撞去，同时被按住的手腕拼尽全力一扭，挣脱了部分束缚，手指终于摸到了那支“口红”，用大拇指狠狠按下了底部的隐蔽开关！
“嗤——！”
没有巨大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泄气声。但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刺穿视网膜和耳膜的、混合了超高亮度白光和超高分贝噪音的冲击波，以林砚书为中心，骤然爆发！
“啊——！”
“我的眼睛！”
距离最近的沈策首当其冲，发出凄厉的惨叫，捂着眼睛踉跄后退，手中的枪也差点脱手。另外两名打手也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强光爆震器在密闭黑暗空间的效果被放大了数倍，瞬间致盲、致聋，瓦解了他们的战斗力和感知。
林砚书自己也受到了波及，眼前白茫茫一片，耳中嗡嗡作响，头晕目眩。但她早有心理准备，在按下开关的瞬间就紧紧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凭借着记忆和对生存的渴望，她连滚带爬地朝着记忆中陈卫国开枪的大致方向、也是房间更深处、堆满线缆盘的角落扑去。
“砚书！这边！” 陈卫国沉稳而急促的声音在耳鸣的间隙隐约传来，一只强有力的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将她猛地拉到了一个坚硬的、类似金属机柜的掩体后面。
“陈叔……” 林砚书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颤抖。
“干得好！躲好，别动！” 陈卫国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赞许，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侧耳倾听着黑暗中沈策等人痛苦的呻吟和混乱的动静，手中的枪口稳稳地指向那个方向。
强光爆震的效果是短暂的。几秒钟后，沈策愤怒到极点的咆哮便响了起来，虽然带着痛苦和沙哑，但杀意更浓：“林砚书！你敢！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
“哐当！” 他似乎踢翻了什么东西，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胡乱开枪。
子弹打在金属机柜上，发出“当当”的巨响，溅起耀眼的火花。林砚书缩在陈卫国身后，能感觉到机柜传来的剧烈震动。
“他疯了……他在浪费子弹，也在暴露位置。” 陈卫国冷静地判断，低声对林砚书说，“支援马上就到。坚持住。”
果然，楼外远处，已经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和更多急促的脚步声，正在快速接近这栋楼！父亲安排的支援，或者单位的应急力量，终于赶到了！
“妈的！” 沈策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大势已去。他发出绝望而不甘的怒吼，枪声更加疯狂，但已经失去了章法。
“走！从后面走！” 他对那两个勉强恢复部分视力的打手吼道，声音里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疯狂。
他们想要从房间另一侧、那扇被杂物半掩的、通往内部维修通道的小门撤退！陈卫国目光一凛，正要阻止——
“轰！”
突然，一声远比枪声沉闷、却更具震撼力的巨响，从楼下传来！整栋楼都仿佛摇晃了一下！紧接着，是玻璃大面积碎裂的哗啦声，和某种重物倒塌的轰鸣！
发生了什么？！爆炸？！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一愣。连疯狂的沈策都停下了射击。
“怎么回事？！” 沈策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陈卫国别在衣领上的微型通讯器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带着强烈干扰的声音，但他还是听清了关键词：“……b区……车辆……强行突破……有同伙接应……”
沈策在外面还有同伙！而且动用了车辆，强行冲击了单位的某个出入口，制造了更大的混乱，试图接应他逃跑！
“走！” 沈策再不犹豫，也顾不上去找林砚书和陈卫国算账，带着两个打手，踉踉跄跄地冲向那扇小门，撞开杂物，消失在了黑暗的维修通道里。
陈卫国没有追击。他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林砚书的安全。而且，外面的支援已到，沈策跑不远。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林砚书的情况：“没事吧？”
林砚书脸色惨白，惊魂未定，但摇了摇头，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陈卫国点点头，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的狼藉和可能未爆的流弹，朝着门口光亮传来的方向，快速而警惕地移动。
当他们终于踏出204房间，来到走廊上时，外面已经是一片混乱但有序的景象。应急灯已经亮起，大批全副武装的警卫和便衣人员正在快速疏散楼内人员、封锁现场、搜查残余。远处b区方向，隐约还能听到叫喊声和车辆引擎的咆哮。
“陈队！林同志！” 几名穿着黑色作战服、显然是陈卫国手下的人迅速迎了上来，将他们护在中间。
“目标沈策，带两名同伙，从204内部维修通道逃跑，可能携带武器，极度危险。立即组织追捕！通知外围，封锁所有出口，特别注意b区方向，有车辆强行突破！” 陈卫国快速下达指令，然后对林砚书说，“我先送你去绝对安全的地方。你父亲那边……”
他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军常服、肩章闪亮、神色冷峻如铁的中年军官，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正是林华国！
“爸！” 林砚书看到父亲安然无恙，一直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泪水夺眶而出，想要扑过去，却被陈卫国轻轻拦住，示意周围环境依然复杂。
林华国快步走到女儿面前，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她全身，确认没有明显外伤后，紧绷的下颌线才微微松弛了一丝。他伸出手，用力地、沉沉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没事了，孩子，没事了。你做得很好。”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陈卫国，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林华国沉声问道：“人跑了？”
“从内部通道跑了，外面有同伙接应，制造了车辆冲击的混乱。” 陈卫国简洁汇报。
林华国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意外，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转向身边一名副官，语气冰冷而果决：“启动天网二级预案，全市范围布控，重点排查出城通道、机场、车站。联系相关部门，同步通缉沈策及其同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立刻控制与沈卫东葡萄园、‘月光’案相关的所有已知嫌疑人，尤其是那个‘影子’和沈浩的下落，加大审讯和追查力度！我要在今天之内，看到这张网的每一个节点！”
“是！” 副官立正敬礼，转身迅速离去。
林华国这才重新看向女儿，眼神复杂，有心疼，有骄傲，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他伸手，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和灰尘，沉声道：“砚书，沈策跑了，但网已经收紧了。他跑不远。你先跟陈叔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爸爸。”
林砚书看着父亲坚毅沉稳的面容，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温暖和力量，心中的恐惧和后怕渐渐被一种更坚定的东西取代。她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瓮中捉鳖，虽然让主犯暂时逃脱，但已经彻底撕开了沈家的伪装，打乱了他们的阵脚。父亲布下的天罗地网，正在迅速合拢。
风暴远未结束，但最黑暗、最危险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而她，终于不再是那个被追逐、被胁迫的猎物。
她重重点头，任由陈卫国和几名警卫护送着她，走向安全区域。身后，是父亲林华国挺立如松的背影，和他那不容置疑的、必将扫清一切阴霾的命令。
夜色，依旧深沉。但黎明前的黑暗，已被撕开了一道血与火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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