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巷口，就见卖菜的老周把担子歇在老槐树下，青竹扁担还压着圈浅痕，竹筐边缘沾着新鲜的泥点，一看就是刚从城郊菜地赶过来。筐里的青菜裹着晨露没干，油麦菜的嫩茎泛着翡翠似的青，小白菜的叶瓣裹着层白霜似的绒毛，连带着筐沿用草绳拴着的红辣椒，都鲜活得像能滴出水来。“老周叔，今天的菜看着比往常更嫩啊。”李云谦放下竹篮，指尖轻轻碰了碰油麦菜的叶子，沾了点湿凉的露水，指尖瞬间沁出清爽的凉意。
老周正用粗布帕子擦额角的汗，听见声音抬头笑出满脸皱纹：“可不是嘛！今早天没亮就往菜地里钻，露水把裤脚都打湿了，这菜带着土气呢，吃着才鲜！阿月姑娘也在啊，要不要来点小油菜？清炒最能出味儿，配你云谦哥卤的猪蹄，解腻刚好。”阿月蹲在筐边，手指轻轻点着小油菜的叶片，叶片上的露水沾在指尖，她眼睛亮晶晶的：“要两把！再要三根胡萝卜，得挑那种带点土的，煮面的时候放进去，甜甜的还面乎。”老周笑着应着，伸手从筐底翻出几根带着细土的胡萝卜，上面还沾着几根须子，看着就新鲜。
李云谦刚要掏钱，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不是云谦吗？好些年没见了，差点没认出来！”转身一看，是以前在镇上一起跟着李师傅做过木工的赵哥，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拎着个旧布包，里面装着刨子、凿子等木工工具，包角都磨出了毛边。他身后还跟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约莫五六岁，穿着粉色小袄，正揪着他的衣角，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筐里的青菜，手指还偷偷数着红辣椒的个数。“赵哥？你怎么回咱们巷里了？”李云谦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前两年听李师傅说你去县城做工了，一直没机会见，还以为你要在那边定居了呢。”
赵哥笑着把布包往肩上挪了挪，腾出一只手拉住身边的小姑娘，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不是想着家里老人，我娘年纪大了，身边没人照应不行，就回来了。这是我闺女，叫念念，刚从县城回来，还认生，见了生人就躲。”念念听见这话，往赵哥身后又缩了缩，只露出双圆溜溜的眼睛，偷偷看阿月手里刚挑好的胡萝卜，阿月见状，从竹篮里拿出颗早上买的橘子，剥了瓣最甜的递过去：“念念，吃橘子，刚剥的，可甜了。”念念看了看赵哥，见他点头，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声音软乎乎的，像刚蒸好的糯米糕。
老周在旁边笑着搭话：“赵小子，你可算回来了！以前你给我修的那把藤椅，到现在还结实着呢，椅面的藤条都没松，比街上买的新椅子都好用。”赵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您客气了，都是顺手的活儿，当时就是想着给您修结实点，省得总坏。对了云谦，我刚才听老周说你开了个小铺子，卖卤味和点心？回头我可得去尝尝，当年你在李师傅家做的槐花糕，我到现在还记着味儿呢，甜而不腻，带着股槐花的香。”李云谦连忙应着：“随时来！今天刚蒸了石榴花，加了薄荷，解腻得很，要是不嫌弃，等会儿给你拿点尝尝鲜，让念念也试试。”
正说着，念念忽然指着巷口的修鞋摊，拉了拉赵哥的手，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爹，我想去看那个爷爷修鞋，他手里的小锤子敲来敲去，好有意思。”赵哥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鼻尖：“这孩子，就喜欢看热闹，到哪儿都不安分。云谦，阿月，我先带念念过去看看，不耽误你们买东西，回头我再去你铺子里坐，跟你好好聊聊。”李云谦点点头，看着他们父女俩往修鞋摊走，念念走几步就回头，朝阿月挥了挥小手，模样乖巧得很。
买完菜，两人拎着竹篮往回走，刚到巷口的杂货店，老板娘就趴在柜台上探出头来，笑着打招呼：“云谦，阿月，刚看见你们跟赵小子说话了？他可算回来了，前两年他娘总来我这儿买东西，一说起他就念叨，说想孙子想得睡不着觉，现在可好了，一家人总算团聚了。”阿月也趴在柜台上，看着货架上五颜六色的糖果，眼睛亮晶晶的：“老板娘，赵哥的闺女叫念念，长得可可爱了，说话软软的，刚才还吃了我给的橘子呢。”老板娘笑着从罐子里拿出颗水果糖，剥了糖纸递给她：“那孩子随她娘，性子文静，不像别的小孩那么闹腾。对了，你上次说的蒸石榴花，我可还等着呢，可别忘了给我留一份！”李云谦连忙说：“您放心，等会儿回去就给您装一份，刚蒸好的，还热乎着呢，保证让您尝尝鲜。”
回到铺子里，李云谦先把青菜和胡萝卜放进竹篮，摆在阴凉通风的角落，又从灶台上拿出干净的油纸，刚要装蒸好的石榴花，阿月忽然想起什么，拉了拉他的胳膊：“云谦哥，赵哥刚回来，肯定没来得及好好做饭，咱们多给他装一份石榴花，再把早上卤的猪蹄拿两个，让他带回去给念念吃，小孩子都喜欢吃卤味。”李云谦笑着点头，摸了摸她的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这就去拿，再给他们装点早上剩下的葱油饼，热一热就能吃。”说着就掀开卤味的坛子，捞出两个油亮亮的猪蹄，猪蹄上还挂着浓稠的卤汁，香气立刻漫了开来，又拿出油纸把猪蹄包好，再装了一大份石榴花和两块葱油饼，一起放进干净的布兜里。
刚要出门，就见陈叔的小儿子举着个纸折的小船跑了进来，脸上还沾着点墨汁：“云谦哥，阿月姐，快出去看！赵叔叔带了个小妹妹来，她会折小船，折得可好看了，还能放在水里漂呢！”阿月拉着李云谦的手，眼睛里满是好奇：“咱们快去看看！顺便把东西给赵哥送过去，省得等会儿他又跑一趟。”两人跟着小孩往修鞋摊走，远远就看见赵哥正蹲在地上，帮念念把纸船放进路边的小水洼里，陈叔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修鞋的锥子，看着他们父女俩，笑得满脸皱纹。
“赵哥，给你带了点东西，你和念念拿着吃。”李云谦把布兜递过去，赵哥连忙接过，打开一看，见里面有猪蹄、石榴花还有葱油饼，连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刚见面就给我送这么多东西，太麻烦你了。”“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李云谦拍了拍他的肩膀，“念念刚回来，肯定想吃点甜的，这石榴花是刚蒸的，还热乎着，你让她尝尝，葱油饼热一热就能吃，省得你再做饭。”念念听见“甜的”两个字，立刻从水洼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布兜，赵哥无奈地笑了笑，从布兜里拿出块石榴花，吹了吹递到她嘴边：“快谢谢云谦叔叔，不然叔叔该不高兴了。”念念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含糊着说：“谢谢叔叔，这个真甜，比县城买的点心还好吃！”
夕阳渐渐沉了下来，把巷子里的青石板染成了暖黄色，槐树叶在风里轻轻晃，落下的槐花瓣飘在小水洼里，跟着纸船一起慢慢漂。阿月蹲在旁边，帮念念调整纸船的方向，教她怎么让船漂得更远，李云谦站在赵哥身边，听他说着县城里的趣事，说那边的木工活比镇上多，就是离家远，总惦记着家里。陈叔时不时插句话，说巷里最近的新鲜事，老周挑着空担子从巷口走过，看见他们，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说下次给他们留最新鲜的青菜。巷子里的炊烟慢慢升了起来，混着卤味的香气、石榴花的甜香，还有远处飘来的饭菜香，暖融融的，裹着整条巷子，让人心里满是踏实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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