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跪在地上,手还按在碑拓上。玉佩贴着掌心发烫,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他额头抵着石面,呼吸压得很低,每一口都带着铁锈味。眼角的血还没干,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在碑拓边缘,符文闪了一下,又暗下去。
苏怀镜站在他旁边,手攥着那支空了的药瓶。她的指节发白,指尖摸着瓶身刻的四个字——“苏氏秘药”。这字她没见过,不是娘的手笔,也不是药铺老翁留下的任何标记。它就躺在药箱夹层最底下,像被人悄悄塞进去的。
她抬头看石壁。
刚才的画面断了。黑雾从裂缝里钻出来,把母亲的脸撕成碎片。那一声“快逃”还在耳边回荡,可现在墙上只剩一片灰。
“她不是骗你。”苏怀镜开口,声音很轻,“她是被逼的。”
陈砚舟没动。他的手指慢慢收拢,指甲陷进碑拓的纹路里。
“如果她真想让我走,就不会一直握着那把钥匙。”他说,“也不会把钥匙藏进嘴里。她在传信号,只是有人在拦她。”
“可她说别信歌。”苏怀镜往前半步,“你现在再哼一句,血纹会直接炸开你的经脉。你撑不过第三次。”
他终于抬头,眼睛还是红的,但不像刚才那样泛着光。他盯着石壁,像是想用目光凿出一个洞。
“童谣是她教我的。”他说,“我六岁那年,她每天晚上唱一遍。她说那是守脉人的开门咒,只有嫡系血脉能听懂音律里的节拍。”
“现在她让你别信。”苏怀镜蹲下来,把药瓶塞进囊袋,“说明有人改了规则。”
陈砚舟闭眼。记忆翻上来——昏黄的灯,木桌边坐着的女人,轻轻拍着他背,嗓音柔和:“月儿弯,龙脊寒,血落门开见青山……”
那时候他以为是摇篮曲。
后来母亲失踪,他翻遍家里每一块地板,只找到半张烧焦的纸,上面写着同样的词句。他把它抄进笔记本,每晚默念三遍,像在等什么回应。
直到那天夜里,血纹第一次觉醒。
“也许歌是对的。”他睁开眼,“但她现在不能说真话。她在地牢里,脖子上有铁环,手上戴镣铐。谁能保证她说话的时候,不是被人控制着嘴型?”
苏怀镜没反驳。她知道有些话听着荒唐,但在这种地方,荒唐才是常态。
她伸手探他后颈,皮肤滚烫,但血纹不再往外爬。药效起了作用,至少暂时压住了暴走的趋势。
“这支药还能用几次?”他问。
“不知道。”她摇头,“我没见过配方。但它能中和血纹的活性,比我自己配的还快。”
“谁放进去的?”
“不清楚。”她顿了顿,“但我娘死前,把药箱交给我时说过一句话——‘有些药,不到时候不能碰’。我以为她在说毒粉耳钉,现在看,可能是指这个。”
陈砚舟缓缓站起身,黑伞拄在地上。刀刃还卡在伞骨里,没收回去。他走到石壁前,手掌贴上去,温热的石头传来细微震动。
“她在那边也能感觉到我。”他说,“刚才她看我的眼神,不是演的。她是真想让我走,可又希望我能看见她。”
“矛盾吗?”苏怀镜走到他身边。
“不矛盾。”他低声说,“她是母亲,不是战士。她不怕死,怕的是我死。她宁可自己被锁在龙脉口,也不愿我踏进一步。”
“那你还要去?”
他没回答。只是把手按得更紧。
石壁忽然一颤。
灰幕再次亮起。母亲的身影重新浮现,姿势没变,还是跪坐在地,右手攥着钥匙。她抬起头,目光直直撞进陈砚舟眼里。
这一次,她没说话。
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把腕上的细链一圈圈绕在手指上,然后松开,再绕。重复三次。
陈砚舟瞳孔一缩。
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小时候他贪玩晚归,母亲就会这样绕链子,意思是:我知道你在哪,别慌,我在等你。
画面持续不到十秒,黑雾再度涌出,像无数条蛇缠上来,把她整个人卷进黑暗。最后消失的是那只手,指尖还勾着铁链。
石壁恢复灰白。
陈砚舟站着没动,胸口起伏很慢。他把伞柄握紧了些,金属硌进掌心。
“她让我去。”他说,“她嘴上说逃,手却告诉我——她在等我。”
“可那黑雾是什么?”苏怀镜盯着墙面,“不是普通的干扰,它是活的,在吞噬影像。”
“是‘清武司’的手段。”陈砚舟转过身,走向碑拓,“陆玄冥用过类似的法子,把假消息塞进密报。他喜欢用毒雾模拟灵识入侵,专门破坏血脉共鸣。”
“你是说……皇帝在监视她?”
“不止是监视。”他蹲下,手指划过玉佩嵌合处,“他是把她当成了诱饵。他知道我会看到,所以故意让她说‘快逃’,让我犹豫,让我停手。”
“那你呢?”她看着他,“你还往前走吗?”
他抬头,嘴角扯了一下,“我都走到这儿了,退回去岂不是白挨这么多刀?”
苏怀镜没笑。她从药箱取出一支新药剂,深褐色,瓶身没有标签。她拔掉塞子闻了闻,眉头微皱。
“这是最后一支。”她说,“用了它,我能帮你稳住血纹两炷香时间。再多,我也保不住你的心脉。”
“够了。”他伸出手,“给我。”
她没递,反而收了回去。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她说,“如果看到她再说‘快逃’,你就停。不管是不是陷阱,你都得停一次。我不想你变成下一个守龙人,疯到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陈砚舟看着她。她的眼神很静,没有劝,也没有逼,只是在等一个答案。
“好。”他点头,“下次她再说这两个字,我就停。”
苏怀镜这才把药瓶递过去。
他接过,仰头灌下。液体滑进喉咙,先是苦,接着泛出一股辛辣,直冲脑门。他闷哼一声,扶住碑拓边缘,膝盖微微打颤。
“疼?”她问。
“像有人拿锤子敲我天灵盖。”他喘了口气,“但还能扛。”
她伸手扶他胳膊,触到他手腕旧疤。那里突然跳了一下,像是皮下有什么东西掠过。
“你发现没有?”她低声说,“每次你靠近真相,这道疤就会反应。它不是普通伤痕,是某种印记。”
陈砚舟低头看了看。疤痕确实不一样了,原本淡白的痕迹现在透出一点暗红,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
“我妈留下血书那天,我就是在这条胳膊上被划的。”他说,“她说‘这一刀,替你父亲还债’。”
“你还记得那天的事?”
“记得。”他声音低下去,“她把我关在房间,说外面有风,别出去。我从门缝看见她和两个人说话,一个穿紫金袍,一个穿灰太监服。他们要带她走,她不肯,最后那人掏出一把短刀,在我胳膊上划了一道。”
“然后呢?”
“然后她写了血书,塞进信封,放在桌上。她说‘砚舟,等你十八岁,打开它’。说完就被拖走了。”
苏怀镜静静听着。她忽然想到什么,从耳垂取下另一枚翡翠耳钉,轻轻一掰,绿色石头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胶卷。
“这是我娘临死前给我的。”她说,“我一直没敢看。现在想想,也许里面也有答案。”
她把胶卷放进袖口暗袋,没再说话。
陈砚舟靠墙坐下,黑伞横在膝上。刀尖离地三寸,映着符文的光微微发亮。
“你说……我们家族早就知道这一天?”他忽然问。
苏怀镜点头,“不然为什么我学医,偏偏专攻神经毒素与血脉调控?为什么我娘教我银针控药,却不许我参加临床考试?她总说‘你的战场不在医院’。”
“所以你不是偶然救我。”
“不是。”她看着药箱,“我是被训练成这样的人。只是我一直不信,直到今天看见这支药。”
两人沉默下来。
石室里的符文依旧亮着,一圈接一圈,像在倒数。
陈砚舟抬手摸了摸左腕疤痕。它还在跳,频率越来越快,几乎和心跳同步。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母亲绕铁链的动作,三次循环,节奏分明。
和这跳动的频率,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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