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希望的萤火,终究无法完全隐藏于彻底的黑暗。
韩七近乎自虐般的疯狂炼制,尽管多在深夜进行,极力遮掩,但那日渐好转的气色,挥镐时偶尔展露的、远超从前的沉稳力道,以及身上始终挥之不去的、各种药材炼废后的怪异混合气味,终究还是落入了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同舍的工友,那些长期被绝望和麻木浸泡的矿奴,对于身边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都有着病态的敏感。韩七的异常,像投入死潭的石子,激起的不仅是涟漪,更有藏在淤泥下的毒刺。
最先发难的是胡奎。
那日下工,韩七拖着疲惫却难掩一丝精悍的身躯回到洞穴,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缩回角落,却被胡奎带着两个跟班堵在了入口。
七小子,最近气色不错啊?胡奎抱着胳膊,脸上横肉堆砌着虚假的笑,三角眼里寒光闪烁,吃的什么灵丹妙药了?也给哥哥们分润分润?
他身后的两个瘦猴也跟着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独食难肥,小心撑死了!
浑身一股怪味,肯定藏了好东西!
韩七心头一紧,面上却露出惯有的怯懦和茫然:奎哥......你说什么?我......我就是最近运气好,挖到的矿石多了点,能吃个半饱......哪来的什么灵丹妙药......
半饱?胡奎猛地逼近一步,恶臭的口气喷在韩七脸上,手指狠狠戳着他的胸口,你当老子眼瞎?你他妈挖矿的力气比老子都足!说!是不是在下面找到了什么宝贝?!
那一戳力道极大,若是以前,韩七早就疼得弯下腰去。但如今他经脉经过多次淬炼,虽依旧微弱,却坚韧了不少,只是闷哼一声,后退了半步。
这细微的差距,更是坐实了胡奎的猜疑!他眼中贪婪和凶光瞬间大盛!
还敢狡辩!胡奎一把揪住韩七的衣领,另一只手就向他怀里摸去!让老子搜搜!
韩七心中警铃大作,死死护住胸口——那里不仅融合着天殒骨,还有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药材碎末!两人顿时扭扯在一起。
动静引来了其他矿奴的围观,却无人敢上前劝阻,只有麻木和些许看热闹的兴奋。
就在这时,一直缩在角落冷眼旁观的王犇,他并未死去,那日只是重伤昏迷,被后续巡查的监工发现,因怕担责便谎称其是自己摔伤,竟也蒙混过关,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阴毒。他忽然咳嗽着,虚弱地开口道:咳咳......奎哥......我......我前几天好像看到......他在西边那个废矿坑里......偷偷摸摸挖什么东西......像是......像是草药......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
胡奎猛地转头:草药?!妈的!果然藏着好东西!他手下更加用力。
韩七心中冰凉,既要抵抗胡奎,又要防备周围,一时手忙脚乱。混乱中,他只觉后腰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力道刁钻,正好撞在他旧伤未愈之处!
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气力一泄,一直被紧紧护在怀里的一个小布包掉了出来,散落出几株干瘪枯黄的草叶和根须!
正是他昨日辛苦采集、未来得及的药材!
虽然品相低劣,但在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矿奴眼中,已是难得的好东西!
妈的!果然有!胡奎眼睛一亮,猛地松开韩七,就去抢夺那些草药!
其他几个围观的矿奴也呼吸粗重起来,下意识地向前挤凑。
韩七目眦欲裂,想要扑上去抢回,却被胡奎一脚踹开,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监工巡查的脚步声和呵骂声由远及近。
吵什么吵!都不想活了?!张五提着鞭子,阴沉着脸走进来。
胡奎等人瞬间像见了猫的老鼠,立刻散开,胡奎更是飞快地将那些散落的草药踩在脚下,用身子挡住。
张五狐疑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和嘴角带血、靠在岩壁上喘息的韩七,又看了看眼神闪烁的胡奎等人,冷哼一声:又他妈闹事?皮痒了是吧?都滚去干活!再让老子看见,统统抽死!
他显然懒得深究矿奴间的这些龌龊,骂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待张五走远,胡奎才狠狠瞪了韩七一眼,脚下用力碾了碾,将那些草药彻底碾碎成泥,才得意洋洋地带着跟班离开。其他矿奴也悻悻散去,只有几个看向韩七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和幸灾乐祸。
王犇缩回阴影里,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笑意。
韩七缓缓从岩壁上滑坐在地,看着地上那一滩被碾入尘泥的草药残渣,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戾和冰冷。
他辛苦数日的收获,就此毁于一旦。
不是因为胡奎的强横,而是因为同舍工友那阴暗的嫉妒和背后捅来的冷刀!
他抬起头,目光逐一扫过洞穴里那些麻木或躲闪的脸孔,最后定格在王犇藏身的阴影处。
眼神深处,那簇冰冷的幽火,无声地燃烧得更加炽烈。
希望微弱,前路艰难,而身边的恶意,却从未减少。
他慢慢擦去嘴角的血迹,低下头,掩去眸中一切情绪。
下一次,他会藏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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