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阵风似的冲向前堂。
前堂，钱老板刚送走何公子和女儿他们，正心里发愁地盘算着这十字架到底灵不灵时，就看见阿福一脸惊慌、满手是血地跑出来。
“老板，老板，不好了，出大事了，刘叔切到手，张叔被油锅烫伤了脸，厨房……厨房都快烧起来了！”
钱老板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什……什么？”
他猛地抓住阿福的胳膊：“怎么会这样？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就……就刚刚出的事，差点火烧厨房啊。”阿福惊慌失措地说道。
“老板，您快去快去看看啊！”
钱老板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麻了。
他甩开阿福，跌跌撞撞地就往后厨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完了，全完了！就知道那洋和尚的破十字架没用，屁用都没有。
等他冲到后院，看到满脸水泡、痛苦呻吟的张师傅，和捂着包扎好的手、脸色惨白的刘师傅，还有那一片狼藉的厨房，他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一股巨大的悔恨和恐慌攫住了他。
之前为了巴结何公子，默许女儿把钱玛丽把九叔得罪得那么狠，话说得那么绝……
现在再去请……
九叔还会来吗？
他还能请得动吗？
钱老板看着眼前的烂摊子，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张胖脸皱成了苦瓜，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快，先去请大夫，最好的大夫。”他镇定地对阿福吼了一声。
阿福被他吼得一哆嗦，赶紧应声跑出去了。
钱老板瘫坐在一旁的石墩上，看着哀嚎的厨师和冒着黑烟的厨房，只觉得这哪是“鸿运饭店”，分明是他的“霉运”啊！
而就在鸿运饭店这边鸡飞狗跳、愁云惨淡之时，秋生一路小跑，穿街过巷，气喘吁吁地冲到了镇口那家老茶馆。
九叔正和林发文才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慢悠悠地品着茶。
文才那小子，经历和张星河的交手之后，似乎因祸得福，眼神都比以前清亮了不少，正虚心向九叔请教着什么。
秋生一阵风似的冲回茶馆，一屁股砸在九叔对面的长条凳上，凳子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
九叔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皮一撩，瞅着他：“你干什么去了？火急火燎的，让狗撵了？”
秋生抓起桌上的凉茶壶，对着壶嘴就“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喝完一抹嘴，随口胡诌：“没什么，师父，刚……刚肚子不舒服，解手去了。”
他眼神有点飘忽，不敢看九叔。
九叔是什么人？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一看他这德行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
秋生灌完水，眼珠子一转，落到旁边正摆弄一个新罗盘的林发身上。
“欸，师弟！”他脸上堆起笑，凑过去一把搂住林发的肩膀。
“来来来，师兄有点私密事跟你请教请教，这边说，这边说。”
说着，就不由分说地把林发往茶馆外面拽。
九叔眉头皱起来了，声音沉了沉：“秋生，你搞什么名堂？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我可告诉你，别把你师弟给带坏了！”
秋生一脸冤枉，回头叫屈：“师父，天地良心，我能带坏师弟？您该担心担心师弟别带坏我才对吧？您不知道，师弟他现在……”
他话没说完，故意留个钩子，手上使劲，硬是把一脸懵的林发给拖出了茶馆，留下九叔一个人吹胡子瞪眼。
到了茶馆外头的墙角，秋生四下瞅瞅，见没人注意。
这才压低声音，飞快地把忽悠铁公鸡，接了酿酒厂活儿，谈好四块大洋的事儿跟林发倒了个干净。
林发听着，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他对镇上这个即将发生的事有点模糊印象。
秋生一提“铁公鸡”和“酿酒厂”，他脑子里就闪过一些片段——那个抠搜到极点的老板，还有他那厂子里好像不太干净，似乎……出过人命，有个女工死得不明不白？
想到这儿，林发意味深长地看了秋生一眼：“可以啊师兄，这活儿都敢接，那铁公鸡的钱，可不容易拿。”
秋生嘿嘿一笑，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所以这不来找你了嘛，师弟，今晚跟我一起去，你给师兄我压压阵，到时候大洋到手，咱俩二一添作五，平分！”
两人正低着头小声嘀咕，算计着那还没到手的大洋怎么分。
突然，一个脑袋猛地从他们两人中间钻了出来！
“分钱？我也要！！”
文才那大嗓门像平地一声雷，直接在两人耳边炸开。
“我操！”
秋生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一蹦三尺高，心脏咚咚咚像打鼓。
他扭头一看是文才，气得脸都绿了，一巴掌就拍在他后脑勺上：“你个混蛋属猫的啊？走路没声音，吓死个人！”
文才揉着后脑勺，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小眼睛里全是贪婪的光：“我刚刚可都听见了，四块大洋，见者有份，你们休想撇下我！”
他死死拽住秋生的胳膊，像是怕这钱长翅膀飞了：“必须带我一个，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师父，说你偷偷接私活！”
秋生被他缠得没办法，看着文才那副“不给钱就同归于尽”的无赖相，只好咬着牙妥协：
“行行行，带你一个行了吧，晚上一起去酿酒厂！”
他顿了顿，恶声恶气地警告：“但是，嘴巴给我闭紧了，不准告诉师父，听见没？”
林发在一旁看着，摇了摇头，开口道：“师兄，我觉得这事还是跟师父说一声比较好。
以你现在的本事独当一面没问题的，跟师父报备一下，稳妥点。”
“哎呀，没事，师父他老人家忙得很，这种小场面不用麻烦他！”秋生满不在乎地摆手。
三人拉拉扯扯地回到茶馆。
九叔还坐在那儿，慢悠悠地品着茶，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在三人脸上扫来扫去。
秋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干笑着把接活儿的事简单说了，当然，价格和具体细节含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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