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坡镇的集市上，王二攥着手里的铜钱，在唯一一个卖农具的摊位前转了三圈。摊位上的曲辕犁是中原运来的，要两百文钱，他兜里只有八十文，是这半个月帮人耕地赚的。“能不能便宜点？”王二搓着手，指了指犁辕上的裂纹，“这犁都裂了，俺买回去还得修，算一百五十文行不？”
摊主头也不抬：“中原运过来路远，运费就占一半，少一文都不卖！你要不买，过两天这批卖完了，再想买还得等下个月。”
王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家里的旧犁早就断了辕，这几天只能靠锄头刨地，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不止他，集市上的流民们都在抱怨：想买块布做衣裳，得用三斗小米换一尺中原丝绸；想换个新碗，只能去捡别人扔的破陶片；连修个锄头，都得等偶尔来的中原铁匠，还得付双倍工钱。
林玥和萧天奕路过集市时，正好撞见个老流民抱着个破陶罐哭——罐是他唯一的煮饭罐，昨天摔裂了，没地方补，家里祖孙俩只能用破铁锅煮稀粥，粥全漏在火里，糊成了黑炭。“王妃，王爷，俺们北境咋连个能补罐的人都没有啊？”老人抹着眼泪，“以前在中原，巷口就有陶匠，补个罐才两文钱，现在……”
林玥蹲下来，摸了摸破陶罐的裂口——是普通的粗陶罐，只要有黏土和窑火，就能补好，甚至能新做。她抬头看向萧天奕，眼神里有了主意：“北境不能总靠中原运物资，得自己建手工业坊，造农具、织布、做陶瓷，既解决百姓需求，又能让流民有活干。”
萧天奕立刻点头：“场地选在靖安城西侧，那里有片空地，靠近青柳河，取水方便；材料我让人调——铁矿给农具坊，棉花种子给纺织坊，黏土给陶瓷坊；人手你挑，只要是有手艺的流民，都能来工坊做工，工钱按成品算，绝不亏待。”
林玥第一个找的是王匠头。之前改良曲辕犁、建水力磨坊时，王匠头的铁匠铺就没掉过链子，现在要建农具坊，他是最合适的人选。王匠头听说要造北境自己的农具，当即把铁匠铺的炉子从三个加到五个，还把自己的五个徒弟都叫来：“王妃放心！俺们保证把犁做得比中原的还结实，价钱还能便宜三成！”
可农具坊刚开工，就遇了难题——北境的铁矿纯度低，炼出来的铁脆，打出来的犁尖容易卷刃。王匠头蹲在熔炉旁，看着刚炼好的铁块，愁得直抽烟：“这铁跟泥巴似的，咋打犁尖？俺们试过加炭，加了也不管用。”
林玥听说后，立刻去了铁匠铺。她看着熔炉里的火，又捏了捏铁块，忽然想起现代的“渗碳法”：“王匠头，你试试在铁块加热时，往炉子里撒些碎骨头和木炭，骨头里的磷能让铁更韧，炭能让铁更硬，两者掺着加，炼出来的铁准能用。”
王匠头半信半疑，按林玥说的做——把碎牛骨和木炭按1:3的比例混合，等铁块烧得通红时，一把撒进炉里，炉子里“噼啪”响着，冒出淡蓝色的火苗。等铁块再取出来时，颜色变成了深褐色，王匠头用锤子一敲，铁块不仅没裂，还发出清脆的响声。“成了！”王匠头激动得跳起来，当场打了个犁尖，用磨刀石磨锋利，往土里一扎，轻松就扎进三寸深，还没卷刃。
消息传开，流民们都来农具坊买犁。王二花一百二十文就买了把新犁，比中原的便宜八十文，还送了个铁锄头。他扛着犁往家走，嘴里哼着歌：“北境造的犁，又结实又便宜，以后再也不用等中原的货了！”
农具坊的事刚顺，纺织坊又出了新问题。林玥找了十几个会针线的流民，其中李婶以前在中原的织坊做过，算是最有经验的。可她们织出来的布又粗又硬，颜色只有土黄色，流民们都不愿意买。“俺们也想织软点的布，可没有好棉花，也没有染料，织出来的布跟麻袋似的。”李婶拿着块粗布，眼里满是无奈。
林玥让人从西漠换了批优质棉花——西漠的棉花纤维长，织出来的布软；又带流民去青柳河旁采野靛蓝和黄檗，野靛蓝能染蓝色，黄檗能染黄色。她教大家“沤麻法”：把采来的麻泡在河水里，泡七天，麻皮就会变软，剥下来织布，比干麻织的布软三倍；染布时，在染料里加些明矾，颜色能更鲜亮，还不容易掉色。
李婶跟着学了三天，织出了块浅蓝色的细布。布一拿到集市，就被个流民以五文钱一尺的价格买走，用来给女儿做新衣裳。“这布比中原的丝绸软，还便宜！”买布的流民笑着说，“以后俺家的布，就买北境自己织的！”
纺织坊的生意渐渐红火，李婶还收了两个徒弟，教她们织带花纹的布——用不同颜色的线，按“一上一下”的规律织，能织出简单的格子纹。有次西漠的苏木勒来通商市，看到这种格子布，一下子订了五十匹，说要带回草原给牧民做帐篷里的衬布。
陶瓷坊的建设则更曲折。林玥找了个叫老陶的流民，他以前是中原官窑的陶匠，因战乱逃到北境，现在靠捡破烂为生。老陶听说要建陶瓷坊，刚开始还不愿出山：“北境没有好黏土，也没有好窑火，就算建了坊，也烧不出好陶瓷，白费力气。”
林玥带着老陶去了靖安城东南的山坳——那里的黏土细腻，捏在手里能搓成细条，还不裂口；山坳里有现成的土窑，是以前烧木炭的，稍微改造就能用。“老陶师傅，您试试这黏土。”林玥递过一块湿黏土，“咱们不求烧官窑的瓷器，就烧百姓用的碗、罐、盆，只要结实、不漏就行。”
老陶接过黏土，捏了个小碗，放在阳光下晒干，然后放进土窑里烧。可第一次烧出来的碗，要么裂了口，要么颜色发黑。老陶蹲在窑旁，看着破碗，叹了口气：“窑火不均匀，温度也不够，得在窑里加几个通风口，让火能绕着陶坯烧，温度得烧到千度以上。”
林玥让人按老陶说的改窑——在窑壁上挖四个通风口，用粗木做窑门，还找来厚实的木炭当燃料。第二次烧窑时，老陶守在窑旁，每隔一个时辰就往窑里添一次炭，还不时用土块堵住通风口调节温度。三天后，窑门打开，里面的碗、罐个个光滑结实，颜色是淡青色，虽然不如官窑的精致，却比中原运来的粗陶耐用。
“成了！”老陶捧着个新碗，眼里满是泪光，“俺以为这辈子再也烧不了陶了，没想到在北境还能重操旧业！”
陶瓷坊的碗只卖两文钱一个，罐卖五文钱一个，比中原运来的便宜一半，流民们纷纷来买。有个老流民买了个新罐，专门用来装粮食，笑着说：“这罐不漏粮，还好看，俺要多买几个，给儿子留着当嫁妆！”
三个工坊都走上正轨后，林玥又在靖安城设了个“手工业集市”，每个月初一、十五，工坊的成品都在这里售卖，流民们也能把自己做的小玩意儿拿来卖——比如用兽骨做的梳子、用羊毛做的毡帽，有的甚至能卖到十几文钱。
阿福的侄子狗蛋，在农具坊当了学徒，每天跟着王匠头学打铁，第一个月就赚了五十文钱，给小石头买了个新书包，还买了块花布，让李婶给小石头做了件新衣裳。“俺以后要当最好的铁匠，打最结实的犁，让北境的流民都能用上俺打的农具！”狗蛋握着手里的小铁锤，眼里满是坚定。
萧天奕去工坊巡查时，看到的是一派热闹景象：农具坊里，铁匠们抡着锤子，火花四溅；纺织坊里，流民们坐在织机前，丝线在指间穿梭；陶瓷坊里，老陶正教徒弟们捏陶坯，窑火“噼啪”响着，飘出淡淡的陶土香。
“没想到手工业能这么快起步。”萧天奕笑着对林玥说，“以前北境的百姓只能靠种地吃饭，现在能做工、能学手艺，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林玥点头，看着集市上挑挑拣拣的流民，心里满是踏实：“以后咱们还要扩大工坊，教更多流民学手艺，比如做木工、做皮具，让北境不仅能造农具、织布、做陶瓷，还能做更多的东西，再也不用依赖中原输入。”
夕阳西下时，手工业集市渐渐散了。流民们扛着新买的农具、抱着新碗、提着新布，高高兴兴地往家走；工坊里的工匠们也收了工，手里攥着刚发的工钱，有的去买了粮食，有的去买了肉，准备回家给家人做顿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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