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秋意一日浓过一日，鞍钢周边的棚户区里，推土机正轰鸣着推倒成片的土坯房。李副部长戴着安全帽，站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看着几百名工人挥汗如雨——这些人大多是从十几个濒临枯竭的矿场抽调来的，脸上还带着对未来的忐忑，手上的活计却干得格外卖力。
“李书记，这是今天的进度表。”建筑公司的负责人递过来一张图纸，上面用红笔标着已平整的土地和待开挖的地基，“第一批十栋楼的地基已经打好，照这速度，年底前肯定能封顶。”
李副部长点点头，目光扫过不远处排队领安全帽的工人。他们中有五十多岁的老矿工，也有二十出头的青年，不少人还穿着洗得发白的矿服，袖口磨出了毛边。“中午的窝窝头管够不？”他忽然问。
“够！食堂特意多加了两笼，还熬了白菜汤。”负责人连忙说。
“不够再添。”李副部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工人都是从矿上下来的，心里本来就慌，得让他们吃好，干活才有劲。”
他知道，这些工人是改革中最脆弱的群体。矿场挖完了，他们没了生计，若不能妥善安置，很容易出乱子。把他们招进建筑公司，不仅能解决住房问题，更能给他们一个过渡的“饭碗”——这正是他“先予后取”策略的关键。
消息传到周边的矿场，不少原本惶恐不安的工人主动来报名。“听说鞍钢那边盖楼缺人，管吃管住，工资还按时发！”“去试试呗，总比在家等着矿挖完强！”一时间，建筑工地上的人越来越多，最多时竟凑到了上千人。
李副部长趁机在各个矿场开动员大会，每次都带着建筑公司的工资表和职工楼的图纸：“大家看，跟着我干，有房住，有饭吃。但丑话说在前头，矿场的日子确实不多了，咱们得早点想出路。”
工人们看着图纸上亮堂的砖楼，再看看手里的工资条，虽有不舍，却也渐渐接受了现实。
与此同时，四九城的重工业部里，周凯正盯着桌上的几台电风扇样品。
“周司长，您看这几款怎么样？”清华大学的张教授指着样品介绍，“这款吊扇用了新的电机，体积缩小了三分之一，噪音比原来低一半；这款台扇加了复古花纹，是按您说的欧美流行样式设计的，外交部的同志也确认过，图案没问题。”
周凯拿起那台吊扇，掂量了一下，果然比市面上的轻便不少。他接通电源，扇叶缓缓转动，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不错，就按这个标准生产。”他满意地点点头，“让红星器具厂和东北那几家机械厂合作，他们出零件，红星厂出电机，在南方组装，赶在秋季广交会前出五千台样品。”
张教授笑着说：“还是您有远见。这复古风扇看着简单，技术门槛不高，正好适合那些快撑不住的小厂转型。”
周凯却没那么乐观：“只能解一时之困。真正要让东北的工厂活下来，还得靠技术升级和产业转型。”他拿起一份报表，上面是东北各厂的技术人才统计，“你看，这些厂子的高级技工只占5%，连南方的一半都不到。不把人才短板补上，再多花样也白搭。”
“我已经联系了哈工大的几位同事，准备在鞍钢办个技术培训班。”张教授说，“从基础的识图到 advanced 的炼钢工艺，一点一点教。”
“太好了。”周凯眼前一亮，“经费不够跟部里说，我来协调。”
挂了电话，周凯立刻让人给李副部长发电报，告知风扇研发成功的消息，让他筛选几家合适的机械厂参与生产。“告诉李副部长，就说这是给东北工厂找的‘短平快’项目，能赚点外汇，也能消化点富余工人。”
很快，东北的机械厂就热闹起来。工人们看着图纸上的电风扇，起初还有些发懵——一辈子造机床、造零件，哪做过这玩意儿？可当李副部长把红星厂的预付款拍在桌上，说“每台能赚五块钱，出口欧美能赚外汇”时，大家的劲头立刻上来了。
“不就是个风扇吗？比造机床简单多了！”一位老钳工拍着胸脯保证，拿着图纸就钻进了车间。
南北联动的效应很快显现。部里的调拨令一下，鞍钢的钢材、红星厂的电机、东北机械厂的零件，像流水一样汇聚起来，有条不紊。这种效率让不少老领导咋舌：“以前总说‘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现在看来，只要方向对了，这机器转起来，真能爆发出大能量！”
周凯却不敢松懈。他知道，无论是盖房子还是造风扇，都只是权宜之计。要从根本上解决东北的问题，还得靠产业升级。他一边盯着广交会的筹备，一边督促鞍钢的技术改造，忙得脚不沾地，常常在办公室待到深夜。
这天晚上，他收到李副部长的回信，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在工地上写的：“风扇图纸已收到，机械厂积极性很高。职工楼盖得顺利，工人们干劲足。只是……技术培训班的师资还得再想想办法，哈工大的教授不够用。”
周凯立刻拿起电话，联系了全国几所工科大学，软磨硬泡，终于又请来了十位教授。放下电话时，窗外已泛起鱼肚白。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想起李副部长在信里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代人苦点累点不算啥，只要能给后代留点念想，值了。”
是啊，值了。周凯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空，心里充满了力量。
东北的工地上，李副部长正指挥着工人吊装钢筋。清晨的阳光洒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映出汗水的光泽。不远处，第一批职工楼的框架已经搭起，像一个个巨人，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希望。
四九城的研发楼里，周凯正和张教授讨论着特种钢的配方。黑板上写满了公式，桌上的样品闪着金属的冷光——这将是鞍钢未来的底气。
南北两地，一老一少，看似做着不同的事，却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他们或许无法彻底改变历史的轨迹，却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撑起一片更安稳的天空。
秋季广交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周凯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复古风扇，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这只是改革路上的一小步，但只要每一步都走得扎实，就一定能走出一条属于龙国工业的康庄大道。
风从窗外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却也夹杂着新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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