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星子稀疏。山谷中,火堆噼啪作响,映照出围坐众人疲惫却警惕的面容。
“幽冥火虽遭重创,但其根基尚在,”云宸指尖划过沙地,勾勒出几条路线,“东南方向地势复杂,可作暂避之所。但需绕过……”
话音未落,一阵笛声毫无征兆地飘入谷中。
那笛声悠远清越,仿佛自九天而落,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韵律,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穿透夜风,钻入每个人的耳膜。不是杀伐之音,却让所有人瞬间寒毛倒竖。
“戒备!”
云宸低喝一声,众人已如惊弓之鸟般弹起,兵刃出鞘,背靠背结成防御阵型。慕容晴的手按在腰间软剑上,墨尘则悄无声息地隐入火光边缘的阴影。
笛声戛然而止。
谷口处,几道人影如同从夜色中凝结而出。为首者一袭月白长衫,手持玉笛,嘴角含笑,正是司徒惊鸿。他身后站着六名黑衣人,气息沉凝如渊,站立时纹丝不动,与周遭黑暗几乎融为一体,显然都是顶尖高手。
“云宸,别来无恙。”司徒惊鸿拱手,姿态闲适如赴文人之会,“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云宸目光如电,扫过那六名黑衣人,最后定格在司徒惊鸿脸上:“司徒真是神出鬼没。上次一别,还以为再见无期。”
“缘分使然。”司徒惊鸿轻笑,缓步向前。他每走一步,谷中的压迫感便重一分,那六名黑衣人也随之移动,始终保持着完美的护卫阵型,封住了谷口所有可能的出路。
慕容晴冷声道:“司徒这是何意?带人堵住谷口,可不像是叙旧的样子。”
“慕容姑娘误会了。”司徒惊鸿停下脚步,距离火堆三丈之处站定,“惊鸿此来,是为合作,而非为敌。”他的目光落在云宸身上,“你们刚从幽冥火的秘密基地脱身,想必收获不小吧?那批图纸……事关重大。”
云宸瞳孔微缩。幽冥火基地之事极其隐秘,司徒惊鸿如何得知?是巧合,还是他们的行踪一直都在对方监视之下?
“司徒消息灵通。”云宸不动声色,“不过,我们与公子似乎并无交集,何来合作之说?”
司徒惊鸿的眼神锐利起来,那份翩翩风度之下,终于露出鹰隼般的锋芒。“因为你们拿到的,不只是幽冥火的秘密。那其中,关乎一个更大的阴谋——当朝国师玄冥真人,及其背后真正掌控着帝国命脉的势力。”
夜风忽然转冷。
“国师?”墨尘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明显的怀疑,“司徒公子莫非想说,幽冥火与国师有关?”
“有关,但也无关。”司徒惊鸿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随手抛向云宸。令牌入手冰凉,非金非玉,正面雕刻着一条潜藏云海中的龙,背面是一个“阁”字。
“潜龙阁。”司徒惊鸿正色道,“我代表此组织而来。我们的目标与你们一致:阻止幽冥火,揭开其背后的真相。但方法与你们不同——你们想从外部击破,而我们,已经在其内部潜伏了十年。”
火堆噼啪作响。
云宸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脑中飞速运转。潜龙阁这个名字,他曾在一些极其隐秘的江湖传闻中听说过,据说是一个专司调查、渗透、瓦解各种危害社稷之阴谋的组织,不隶属于朝廷任何一部,却又能调动令人咋舌的资源。其真实性众说纷纭,多被视为传说。
“如何证明?”云宸抬起眼。
司徒惊鸿似乎早已料到这一问:“三年前,青州漕运大案,幕后黑手突然暴毙,死因成谜;两年前,北疆军械走私网络一夜崩塌,关键账册不翼而飞;七个月前,江南私盐枭首‘翻江龙’在重重护卫下被生擒,现场留下一枚龙纹令牌。”他顿了顿,“这些都是潜龙阁的手笔。而最近三个月,我们锁定了幽冥火与国师府之间的秘密往来渠道——通过西南药材商队,运送的不是药材,而是炼制‘赤魂丹’的原料。”
慕容晴脸色一变:“赤魂丹?那不是禁绝多年的邪药么?服之可令人功力暴涨,但神智尽失,沦为只知杀戮的傀儡……”
“正是。”司徒惊鸿点头,“国师以炼制长生丹为名,向皇帝申请了大量稀有药材配额,暗中却将这些原料转供给幽冥火,用于炼制赤魂丹。而幽冥火则利用其在江湖和边境的势力,为国师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刺杀政敌、清除异己、甚至……为某个更大的计划做准备。”
云宸想起在幽冥火基地核心密室中看到的那批图纸。当时时间紧迫,他只匆匆瞥见一部分,依稀记得除了武器机括设计,还有一些像是祭坛布局、符文阵列的图案,以及大量涉及地脉走向的标注。
“什么更大的计划?”云宸沉声问。
司徒惊鸿摇头:“具体细节,我们尚未完全掌握。但可以确定的是,国师与幽冥火之主‘冥尊’正在筹划一件足以颠覆天下的大事。时间,很可能就在明年中秋。”
“为何是中秋?”墨尘问。
“不知。这是我们用三条内线的性命换来的唯一确切时间点。”司徒惊鸿的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所以,我们需要合作。你们手中的图纸,也许有我们缺少的关键信息。而我们掌握的情报网络和渗透渠道,也能帮你们避开无数陷阱。”
云宸与慕容晴交换了一个眼神。司徒惊鸿的话逻辑严密,提供的细节也与他们已知的信息吻合,但这一切太过巧合,太过顺畅。
“如果我们拒绝呢?”云宸缓缓道。
司徒惊鸿叹了口气,那叹息中竟有几分真诚的遗憾:“那么惊鸿只能强行‘请’诸位到潜龙阁做客了。那批图纸太过重要,绝不能流落在外,更不能落入国师或幽冥火之手。”他身后的六名黑衣人微微调整了姿势,山谷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在威胁我们?”慕容晴的软剑已滑出半尺。
“是恳求,也是现实。”司徒惊鸿的目光扫过众人,“单凭你们现在的状态,能逃过幽冥火接下来的追捕吗?你们毁了他们一个重要基地,夺走了核心图纸,‘冥尊’必然震怒。此刻,至少有四批杀手正在向这个山谷合围。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们活不过三天。”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隐约传来夜枭的啼叫——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墨尘低声道:“是幽冥火的联络信号,东南和西北方向都有,距离不超过十里。”
云宸的手握紧了剑柄。他明白,司徒惊鸿说的是事实。经历基地一战,众人皆已负伤,内力消耗严重,确实难以应对幽冥火接下来的全力追杀。
“合作的条件是什么?”云宸问。
“图纸共享,情报互通,行动协同。”司徒惊鸿说,“潜龙阁不会命令你们,但重大行动需商议一致。作为交换,我们会提供安全的藏身之处、疗伤药物,以及关于国师和幽冥火的一切已知信息。”
“我们如何相信你不会在得到图纸后翻脸?”
司徒惊鸿忽然笑了:“云宸,你可知我为何能找到你们?”不等回答,他继续道,“因为从你们离开基地开始,就一直有人暗中替你们扫除追踪者,误导追兵。否则,以幽冥火的手段,你们根本到不了这个山谷。”
云宸心中一震。细想逃离路线,确实有几处异常顺利,当时只道是运气,现在想来……
“是你们的人?”
“三名潜龙阁暗卫,已有一人殉职。”司徒惊鸿淡淡道,“若我们要对你们不利,何须如此麻烦?”
沉默笼罩山谷。火势渐弱,东方天际已现出一线微白。
云宸看向同伴。慕容晴轻轻点头,陆寻从阴影中走出,虽然依旧警惕,但敌意已减了几分。
“我们需要时间商议。”云宸道。
“当然。”司徒惊鸿向后挥了挥手,六名黑衣人无声退至谷口,“但请快些。天一亮,追踪将更容易。我们在西南三十里处有一处安全屋,可暂作休整。”
说罢,他转身走向谷口,却又停步回头:“云宸,这个世界并非只有黑白。有些时候,与魔鬼同行,才能抵达光明。潜龙阁或许不是圣人,但我们的剑,永远指向危害这天下苍生之人。”
白衣身影融入渐褪的夜色,谷口只剩下那六名如雕塑般的黑衣人,沉默地守候。
火堆旁,云宸展开那卷从基地带出的图纸,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诡异。其中一幅巨大的构造图中央,赫然画着一个前所未见的复杂阵法,阵眼处标注的小字依稀可辨:
“九星连珠,地脉倒转,祭……天之仪?”
他抬起头,与慕容晴忧虑的目光相遇。
远处,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山谷中弥漫着草木苏醒的气息,以及某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司徒惊鸿的笛声,又幽幽地响了起来,这一次,是一曲古老的调子,苍凉而悠远,仿佛在诉说着某个被遗忘已久的秘密。
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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