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锦官城。
时值深秋,这座以蜀锦闻名天下的古城却笼罩在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之中。连绵的秋雨细密如织,将青石板路浸润得油亮,也让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染坊特殊气味的黏腻感。
云无涯和叶知秋坐在临河的一家茶馆二楼,窗外是穿梭不息的运绸船只和打着油纸伞匆匆而过的行人。与镜湖的宁静祥和不同,锦官城显得更为忙碌,却也透着几分压抑。
“这雨,下了快半个月了。”云无涯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里的浮叶,语气带着他惯有的、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慵懒,但那双桃花眼却敏锐地扫过街对面一家气派的绸缎庄——“锦绣坊”的招牌。那是锦官城最大的蜀锦作坊,也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三日前,他们收到一封来自锦官城太守的密信。信中言辞恳切,言及城中近月来接连发生数起离奇命案,死者皆是技艺精湛的织工或绣娘,死状安详,面带诡异微笑,仿佛沉溺于美梦之中,但验尸却查不出任何外伤与中毒迹象。官府束手无策,城中流言四起,皆传是“织梦娘”索命——一个流传于织造行业的古老传说,据说技艺超群者会被梦境中的仙女带走魂魄。
太守听闻云神医游历至此,特重金相邀,望能破解迷案,安定民心。
“死状安详,查无死因……”叶知秋看着窗外雨幕,声音平静无波,“与之前‘艳骨生香’案的表象,有几分相似。”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吟霜”刀放在触手可及之处,只是眉宇间较之以往,少了几分冷冽,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柔和。历经生死,有些东西已在悄然改变。
云无涯闻言,唇角微勾:“相似,却不同。‘艳骨’案是精血被夺,此案却魂魄仿佛被抽离。而且……”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深邃,“你注意到没有,这城中的人,尤其是那些织工绣娘,眼神都有些……过于专注,甚至可以说是麻木。”
叶知秋凝神细看,果然发现街上来往的行人中,那些身着织造行业服饰的,无论男女,眼神都缺乏灵动,仿佛心神被什么东西牢牢吸住,只余下机械的行走与劳作。
“像是被控制了心神。”她得出结论。
“或许比控制更糟。”云无涯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上面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一幅繁复的、类似蔓藤缠绕的奇异图案,那丝线在昏暗的光线下,竟隐隐泛着一种不祥的幽光。“这是在城外一名昏迷的绣娘身边发现的。她昏迷前,一直在喃喃自语,说什么‘图案活了’、‘它在梦里叫我’。”
他将手帕递给叶知秋:“我检查过,这丝线用特殊药材浸泡过,气味能轻微致幻。但这图案……我看不懂,不像是寻常的吉祥纹样,倒像某种……古老的符咒。”
叶知秋接过手帕,指尖触及那刺绣,竟隐隐感到一丝极细微的、仿佛要钻入脑海的悸动!她立刻运转内力,将那不适感压了下去。
“这图案有问题。”她蹙眉道,“能直接影响心神。”
就在这时,楼下街道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名官差押着一个状若疯癫的中年男子走过,那男子衣衫褴褛,双目赤红,一边挣扎一边嘶吼:“放开我!我没疯!我看见了!织机下面……下面有眼睛!它在看着我!在梦里也在看着我!”
周围的百姓纷纷避让,脸上带着恐惧与同情。
“是‘永昌绸缎庄’的李师傅,”茶馆伙计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好好的一个人,前几天开始就说胡话,说总做同一个噩梦,梦里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他织锦……今天一早竟然要砸了祖传的织机,被家里人报了官。”
云无涯与叶知秋对视一眼。
噩梦、眼睛、织机……
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与织造相关的梦境。
“看来,得去拜访一下这位李师傅,还有……那家‘锦绣坊’了。”云无涯放下茶钱,站起身,雨后天青色的长衫在昏暗的茶馆内划出一道清逸的弧线。
叶知秋默默跟上,在走过那茶馆伙计身边时,脚步微顿,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这城中,可有什么关于‘织梦’的特别传说?或者……有什么地方,是织工绣娘们常去祈求技艺精进的?”
那伙计想了想,道:“特别的传说倒没有,不过城西有座‘天衣阁’,据说是前朝供奉织女的圣地,如今虽破败了,但还有些老织工偶尔会去上柱香,求织女娘娘赐福,保佑手艺精进,梦境安宁。”
天衣阁?供奉织女?
叶知秋记下了这个名字。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锦官城的天空,灰蒙蒙的,仿佛一块永远织不完的、沉闷的灰色蜀锦。
而在这锦缎之下,隐藏的梦魇,正悄然编织着更危险的图案。
( 第一百零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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