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城府衙的临时停尸房内,气氛凝重。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淡淡的、试图掩盖什么的劣质熏香,令人胸闷。
三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并排停放。云无涯掀开白布,仔细查验。死者确如密信所言,面色红润,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幸福的微笑,与通常横死之人的惨状截然不同。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指甲缝也很干净,不似中毒。
云无涯指尖凝聚一丝内力,轻轻按在死者眉心、心口等几处大穴,闭目感应。片刻后,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魂魄离散,灵台空寂。”他沉声道,“并非被外力强行抽离,倒像是……自愿沉溺于某种幻境,心神耗尽而亡。他们的脑内,残留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精神波动印记,与那手帕上的诡异图案同源。”
他取出那方绣着蔓藤缠绕图案的手帕,放在死者旁边对比。“看这丝线的走向和纹路,并非死物,更像是一种……活着的、不断汲取宿主心神力量生长的‘茧’。”
“茧?”叶知秋蹙眉。
“嗯,”云无涯点头,“以特殊丝线为载体,绣制能引动潜意识的符咒,佩戴或长期接触者,会在梦中被其引导,心神力量被这‘茧’悄无声息地汲取,编织成一个无比真实的幻梦。宿主沉溺其中,直至心神枯竭,外表却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因为梦境的美好而面带微笑。”
他指向那几具尸体:“他们,都是被自己的‘梦’杀死的。或者说,是被这织梦的‘茧’吸干了心神。”
“何人能掌握如此诡谲的手段?”叶知秋感到一股寒意。这种杀人于无形,甚至让受害者“心甘情愿”赴死的方式,比刀光剑影更令人毛骨悚然。
“与织造、梦境、精神控制相关……”云无涯沉吟道,“走,去会会那个李师傅。”
城西,永昌绸缎庄后院。
李师傅被官差送回来后,便被家人用布条暂时捆在了椅子上,以免他再做出过激举动。他双目依旧赤红,口中反复念叨着“眼睛”、“织机”、“梦里”等词语,神情癫狂恐惧。
云无涯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站在门口,仔细观察着李师傅的面色和眼神,又扫了一眼屋内那台略显古旧、却保养得极好的织机。
“李师傅,”云无涯放缓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梦里看到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李师傅浑浊的眼睛猛地转向他,瞳孔收缩:“很多……很多眼睛!就在梭子后面,在经线纬线之间!它们看着我!看着我织的每一寸锦!我停不下来!一停下来,它们就在梦里追我!咬我!”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助的恐惧。
云无涯走近几步,指尖悄然弹出一缕极淡的、清心凝神的药粉。李师傅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你最近,可曾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丝线?或者,绣过什么不常见的图案?”云无涯引导着问。
李师傅茫然地想了片刻,忽然道:“有……有!东家……锦绣坊的周东家,前阵子拿来一批新到的‘七彩蚕丝’,说是西域珍品,让我们几个老师傅试着织点新花样……那丝线……好看,真好看……摸着也舒服……”他眼神又开始涣散,仿佛沉溺于回忆那丝线的美妙触感。
七彩蚕丝?锦绣坊周东家?
云无涯与叶知秋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试着织了什么花样?”叶知秋开口问道,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让人清醒的力量。
李师傅被她一问,猛地打了个寒颤,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花……花纹……是……是周东家给的图样……说不准外传……我……我记不清了!不能想!一想它们就来了!”他猛地抱住头,剧烈地挣扎起来,显然精神已处于崩溃边缘。
问不出更多了。
云无涯示意叶知秋退出房间。在院子里,他低声道:“问题很可能出在那批‘七彩蚕丝’和锦绣坊提供的‘图样’上。李师傅心神损耗严重,再刺激下去,恐怕会彻底疯癫。”
“去锦绣坊?”叶知秋问。
云无涯却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城西的方向:“先去‘天衣阁’。”
叶知秋微微一愣。
云无涯解释道:“李师傅提及‘织机下的眼睛’,而之前昏迷的绣娘也说‘图案活了’。无论是丝线还是图样,都是死物。若要其‘活’过来,影响甚至控制人的梦境,必然需要一个‘引子’,或者说,一个能够放大、传导这种精神力量的‘场’。那破败的‘天衣阁’,常年受织工香火供奉,汇聚了无数祈求技艺精进的执念……或许是被人利用,成了这‘织梦’大阵的枢纽。”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而且,你不觉得,所有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个‘锦绣坊’的周东家吗?太过明显,反而有些可疑。先去看那可能的‘场’,再顺藤摸瓜,或许能看得更清楚。”
叶知秋了然。明面上的线索可能是烟雾,真正的核心,或许藏在那被遗忘的古老阁楼之中。
两人不再耽搁,身影融入锦官城连绵的雨幕,向着城西那座据说能连通梦境与现实的“天衣阁”行去。
雨丝如织,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迷离之中。
而梦魇的丝线,正随着这雨水,悄然渗透进更多织工绣娘的睡梦里。
(第一百零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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