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林黛玉的小院内,竹影摇曳,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落在临窗的榻上。
林黛玉倚在窗边,手中虽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无焦点,只怔怔地望着窗外那几竿翠竹,自秦王派人传来那道石破天惊的口信后,她的心便再也无法平静。
南下扬州?与那位秦王殿下同行?去见父亲?这几个念头在她脑海中反复盘旋。
紫鹃和雪雁侍立在一旁,脸上也带着不安,燕云和楚青则如同两尊玉雕的门神,静立在房门内外,气息沉稳,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们无关,她们的任务只是守护榻上这位未来的王妃。
“姑娘……”紫鹃忍不住轻声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您……究竟是如何想的?那扬州……去得吗?”
黛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收回目光,落在紫鹃担忧的脸上,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微涩:“去与不去,岂是那么容易抉择的。”
她顿了顿,眸光流转间,已带上了属于她这个年纪少有的清醒与冷静:“留在府中,看似安稳,实则如何?宝玉那般闹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姨太太(王夫人)那边……终究是隔了一层。外祖母虽疼我,可这府里……终究是姓贾。”
她的话语轻柔,却一针见血地点破了她在贾府的尴尬处境——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即便有贾母宠爱,也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宝玉的痴狂对她而言是沉重的负担,王夫人的冷漠更是无形的压力。
“若是南下……”黛玉的声音更低沉了些,带着一丝自己也未能察觉的颤音,“便能见到父亲了。一别数年,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安好……”
她抬起眼,目光似乎想要穿透墙壁,望向遥远的秦王府方向,“那位殿下……他既然开了这口,便是告知,而非真正征询我的意见。我若拒绝,拂了他的面子,于父亲,于我,于贾府,恐都非幸事。”
燕云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平稳:“王妃所言甚是,殿下既出此言,自有安排,南下路途,自有卑职等誓死护卫王妃周全,绝不会让王妃有丝毫闪失。”
楚青也道:“且林大人身处江南漩涡,父女团聚,亦可稍慰林大人之心,于公于私,皆有益处。”
她们的话,更像是一种来自秦王意志的侧面肯定。
黛玉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看,连他身边的护卫都如此认为,这哪里是“自愿”?分明是早已注定好的行程。
就在黛玉心绪纷乱,权衡利弊之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喧哗吵嚷之声,中间夹杂着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叫骂,正迅速向着院子方向而来。
“林妹妹!放开我!我要见林妹妹!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敢拦我?!”
是贾宝玉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尖锐失常,充满了癫狂与绝望。
黛玉脸色瞬间一白,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紫鹃和雪雁也吓得连忙站到门边,又是担忧又是害怕。
燕云和楚青则是眉头微蹙,互相对视一眼,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之上,若非记得此地是贾府内宅,她们恐怕早已出手将喧哗者拿下。
只见院门被猛地撞开,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双目赤红的贾宝玉如同疯魔了一般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大群慌慌张张的丫鬟婆子,为首的麝月等人已是哭成了泪人,拼命想拉住他,却根本拦不住此刻力气大得惊人的宝玉。
“宝二爷!您不能进去啊!”
“快回去啊!老祖宗知道了要生气的!”
宝玉却浑然不顾,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黛玉,猛地扑到窗前,双手死死抓住窗棂,脸几乎要贴到窗纸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嘶声喊道:
“林妹妹!你不能去!你不能跟那个人去扬州!他是魔王!是煞星!是屠夫!你知不知道他在北境杀了多少人?他浑身都是血腥味!你会被他害死的!你会被那个吃人的王府吞掉的!”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占有欲:“我们才是一起的!你是阆苑仙葩,我是美玉无瑕!我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你怎么能嫁给那个国贼禄鬼?!你怎么能去做那劳什子王妃?!那是火坑!是牢笼!”
“宝玉!你胡说什么!”
紧随其后,王夫人带着周瑞家的等一群仆妇也急匆匆赶来,听到宝玉的疯话,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要拉他。
“我没胡说!”宝玉猛地甩开王夫人,眼神狂乱地瞪着黛玉,“林妹妹!你说话啊!你告诉他你不去!你告诉他你心里只有我!什么圣旨!什么秦王!都是狗屁!都是臭男人的肮脏事!凭什么摆布我们的命运?!我们砸了它!烧了它!”
“孽障!你给我住口!”一声雷霆般的怒吼从院门外炸响。
只见贾政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在一众清客相公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冲进院来,他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或是被紧急叫来的,官帽都还有些歪斜。
他方才在院外,将宝玉那些“魔王”、“煞星”、“屠夫”、“国贼禄鬼”、“砸了圣旨”的狂悖之言听了个一清二楚!每一句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砸得他眼前发黑,肝胆俱裂!
辱骂亲王!诋毁圣旨!这……这每一句都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逆不道之言啊!更何况辱骂的对象是那位杀伐决断、正得圣宠的秦王李长空!
贾政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文人风度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吞噬,他猛地左右环顾,一眼看到墙角倚着一根用来支窗户的粗木棍,二话不说,冲过去一把抄起,劈头盖脸就朝着宝玉打去。
“我打死你这个无法无天、口出狂言的孽障!我贾家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孙!你是要拖着全家给你陪葬啊!”
贾政状若疯虎,下手毫不容情。
啪的一声闷响,木棍狠狠砸在宝玉背上。
宝玉惨叫一声,被打得扑倒在地,却犹自不服,但却丝毫不敢在还嘴,因为暴怒的贾政是真的会打死他的。
“住手。”
“政老爷息怒啊。”
王夫人尖叫着扑上去,死死抱住贾政的胳膊,哭喊道:“老爷!不能打啊!会打死他的!宝玉他……他是糊涂了!他病了啊!”
贾母也在鸳鸯、琥珀等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赶到,看到眼前情景,差点晕厥过去,捶胸顿足地哭道:“孽障!都是孽障!快拦住他!拦住老爷!我的宝玉啊!你要吓死祖母吗?!”
一群丫鬟婆子清客也慌忙上前,抱腰的抱腰,夺棍的夺棍,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劝解声、怒骂声响成一片。
贾赦夫妇此时也闻讯赶来,邢夫人假意劝了两句,便缩到一边,贾赦则抄着手,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冷笑。
他巴不得二房出事,尤其是这个被老太太捧上天的宝贝疙瘩宝玉出事。
贾政被众人死死拦住,依旧气得浑身乱颤,指着地上的宝玉骂道:“母亲!您还要护着他!您听听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诛心之言!这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我们贾家满门还要不要活了?!那秦王殿下是能轻易辱骂的吗?!那是陛下亲封的天策上将!手握重兵!他动动手指头,就能让我们贾家灰飞烟灭!这个孽障!我今日非打死他清理门户不可!”
贾母何尝不知道厉害,也是吓得心慌气短,但她更不能看着宝玉被打死,只能哭道:“我知道!我知道厉害!可宝玉他……他毕竟是魔怔了!胡说八道!当不得真!快!快把他扶回怡红院去!紧闭院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也不许外传一个字!”
她又猛地看向院内外早已吓傻的下人们,厉声道:“今日之事,谁敢往外嚼一句舌根,立刻乱棍打死!”
下人们噤若寒蝉,连连应诺,但贾母忘了,燕云和楚青可不是贾府的人,她们是李长空的亲卫,是绝对忠于李长空的人,即便这些话被贾母控制在贾府内,但是她们两个可不会听贾母的话,要不是李长空特意嘱咐要照顾林黛玉,她们两个早就拔剑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谓贾家麒麟子斩了。
几个婆子这才趁机七手八脚地将哭闹挣扎、依旧喊着“林妹妹”的宝玉强行架了起来,拖离了院子。
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总算在贾母的强力干预和贾政的暴怒后,暂告一段落,贾政余怒未消,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拂袖而去,临走前那眼神中的后怕与决绝,令人心寒。
贾母也被搀扶着回去,仿佛瞬间又老了十岁。
王夫人临走前,看向窗内黛玉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怨毒与迁怒,她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林黛玉,要不是林黛玉勾引她的宝玉,又怎么会闹出这等闹剧。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去的惊恐与压抑。
紫鹃和雪雁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冰凉,方才那一幕,实在太骇人了。
林黛玉始终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这场因她而起的闹剧上演、落幕,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但眼神却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了然。
她彻底明白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位置,也看清了所谓的“情深意重”在真正的权势和恐惧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更大的祸源,不仅自己不得安宁,还会连累父亲,甚至真的可能给贾府带来灭顶之灾。
而南下……虽然前路未知,甚至可能危险重重,但至少,她能见到父亲了,而且,那位秦王殿下虽然可怕,但他似乎……至少讲规矩,明利害,不会如宝玉这般失控疯癫,也不会如贾政这般无能狂怒。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紫鹃。”她轻声唤道。
“姑娘?”紫鹃连忙上前。
“去告诉来回话的人,”林黛玉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没有了之前的彷徨,“回复秦王殿下,就说……黛玉谢殿下体恤,南下扬州,能与家父团聚,黛玉心之所愿,一切……但凭殿下安排。”
此言一出,紫鹃和雪雁都愣住了,随即眼中涌上复杂的神色,有担忧,有不舍,但也有一丝解脱。
燕云和楚青则是微微躬身,齐声道:“是!卑职这便去回复殿下。”
林黛玉轻轻闭上眼,不再去看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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