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傅时衍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他双手掩面,肩膀微微颤抖,那个永远挺拔、掌控一切的身影,在此刻彻底坍塌,露出内里鲜血淋漓、不堪重负的灵魂。
苏挽秋的手还按在那份冰冷的诊断报告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解离性身份障碍……多重人格……创伤后应激……这些冰冷的医学术语,像一把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所有关于傅时衍异常举动的谜团——他偶尔的失控,他深不见底的情绪波动,他手腕上那可能与监测或治疗相关的疤痕,甚至……那个神秘的“q”。
“是……因为‘普罗米修斯’吗?”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名字。
傅时衍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放下手,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他看着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破碎的声音:“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他没有否认。这几乎就是承认。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如同海啸般席卷了苏挽秋。她想象过他的过去可能充满黑暗,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残酷。他不仅仅是参与了某项危险的实验,他甚至因此……精神世界被撕裂了。
“江晚说的‘副人格’……”苏挽秋艰难地继续问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是……‘q’吗?”
听到“q”这个字母,傅时衍瞳孔骤缩,眼中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入骨髓的痛楚,有一闪而逝的温柔,还有……一种苏挽秋看不懂的、类似于恐惧的东西。
“不……”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q’不是副人格……‘她’是……”
他顿住了,仿佛那个名字或者说那个身份,重逾千斤,让他无法轻易说出口。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重新看向苏挽秋,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
“‘她’是‘藤蔓计划’的另一个核心志愿者……也是……导致那场事故,导致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之一。”
藤蔓计划!
苏挽秋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藤蔓!她手腕上的手链,他送她的袖扣,那缠绕的藤蔓花纹……原来不仅仅代表着“羁绊与守护”,它竟然是一个可怕实验项目的名字!
“那场事故……十年前那个雨夜?”苏挽秋感觉自己仿佛在揭开一个巨大而恐怖的谜团,每一个线索都让她胆战心惊。
傅时衍闭上眼,点了点头,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脆弱得不堪一击。“实验室泄漏……‘她’为了救我……”他的声音哽咽住,无法再说下去,那段回忆显然是他最深的梦魇。
所以,他珍藏那枚刻着“Y&q”的书签,他弹奏那首《雨夜安魂曲》,他所有异常的根源,都指向了十年前那场与“q”和“藤蔓计划”相关的、充满悲剧色彩的事故。
“那……你手腕上的疤痕……”苏挽秋的目光落在他即使此刻也下意识想要遮掩的左腕。
傅时衍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藤蔓计划’的神经接口植入点之一……事故后,取出来了,留下了这个。”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自嘲,“也是监测我脑波活动和……‘他’是否活跃的窗口之一。”
“他?”苏挽秋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傅时衍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而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苏挽秋从未见过的、近乎残忍的戾气,但那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他再次闭上眼,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疲惫地说:“江晚说的‘副人格’……一个在事故后,为了保护主体而诞生的……充满攻击性和不稳定因素的‘存在’。”
他用了“存在”这个词,仿佛那不是一个独立的人格,而是一个寄居在他体内的怪物。
苏挽秋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所有因贝壳书签而产生的嫉妒,所有因他隐瞒而产生的愤怒,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巨大的、席卷一切的酸楚和心疼所取代。她终于明白,他为何总是沉默,为何偶尔失控,为何对过去讳莫如深。他不是不想坦诚,而是他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太过黑暗。
他一直在独自对抗着体内的“怪物”,对抗着那段血腥的过去。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苏挽秋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傅时衍缓缓睁开眼,看向她,那双向来深邃难测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一丝卑微的祈求。
“我怕……”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怕你会像其他人一样,把我当成怪物……怕你会……离开。”
这句坦白,比他任何强势的宣言或温柔的举动,都更具有冲击力。它撕开了傅氏掌权人冰冷的外壳,露出了里面那个惶恐不安、害怕被抛弃的、真实的傅时衍。
苏挽秋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酸涩难言。她看着他苍白脆弱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恐惧,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坚冰,在这一刻,彻底消融。
她绕过书桌,走到他面前,在他带着愕然和不确定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手,没有触碰他,只是轻轻地、覆在了他紧握成拳、放在膝盖的手上。
他的手指冰凉,在她触碰的瞬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苏挽秋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傅时衍,我不会离开。”
这不是原谅,不是妥协,而是一种基于理解了全部真相后的、沉重的选择。
傅时衍的瞳孔猛地放大,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怜惜?巨大的震动和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涌上心头,让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能反手紧紧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苏挽秋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尖锐响起,打破了书房内这沉重而脆弱的氛围。
她看了一眼屏幕,是王建国打来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焦急:
“挽秋!不好了!我们刚刚查到,赵董和李董将他们持有的苏氏股份,全部秘密转让给了……姜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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