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却无法给这片荒原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是为这片死寂之地涂抹上了一层廉价的、即将褪色的油彩。
叶青儿找到了一处背靠风蚀岩壁的凹陷处,勉强可以遮蔽来自大部分方向的视线与夜风。这里距离刚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战斗已有相当一段距离,空气中弥漫的只有干燥的尘土气息和岩石本身冰冷的味道。
她背靠着粗糙冰冷的岩壁,缓缓滑坐下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便是潮水般的疲惫感。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连续动用那股冰冷的力量清除威胁,让她感觉像是灵魂的一部分被抽走了,空落落的,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倦怠。
腹中的饥饿感也变得更加清晰锐利,如同有只小手在里面不断抓挠。她取出用大片硬实树叶包裹好的、从之前那头毒涎鳄身上割下的几块肉干。肉已经被风干,色泽暗红,质地坚硬。她面无表情地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用力地、机械地咀嚼着。粗糙的纤维摩擦着喉咙,味道寡淡且带着一丝腥气,但她依旧缓慢而坚定地吞咽下去。这是活下去必需的燃料,无关喜好。
填饱肚子的过程,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一直紧握在手中的行道剑上。
暗灰色的剑身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几乎要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那些天然形成的玄奥纹路,在夕照余晖的最后一抹光中,隐约流转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就是这柄剑。
这柄在她最绝望时出现,与她体内那股冰冷力量同源共息的剑。
就是这股力量。
这股让她能够轻易将活生生的威胁化为飞灰,让她在这危机四伏的荒原上拥有了挣扎前行资格的力量。
它究竟是什么?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不再是本能地驱使,而是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她回忆起觉醒的那一刻。那冲天的灰色光柱,那万物归无的死寂领域,还有灵魂深处那唯一的、如同烙印般的执念——“找到哥哥”。
这力量,似乎就是伴随着这极致的“失去”与“执念”而诞生的。它冰冷,它死寂,它代表着终结与湮灭。
她伸出左手,不是握剑的手,而是那只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着、甚至不敢轻易动用的手。她凝视着自己的指尖,心念微动,尝试着去引导体内那如同暗流般流淌的寂灭之力。
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灰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缓缓地从她的指尖渗出。它并不耀眼,甚至有些暗澹,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季的、绝对的宁静——那是万物终焉的宁静。
她将这股细微的力量,小心翼翼地靠近岩壁缝隙中一株侥幸存活的、叶片肥厚的耐旱植物。
没有接触,仅仅是靠近。
那株植物翠绿的叶片,以指尖灰气为中心,迅速开始失去水分,变得干瘪、发黄,然后转为焦黑,最终“噗”的一声,化作了一小撮黑色的粉末,簌簌落下。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得不可思议。
叶青儿看着那残留的黑色痕迹,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明悟。
这就是“归无”。
将存在之物,归于虚无。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这股力量,并非为了创造与守护而生,它的本质,就是“清除”,是“终结”。用它来清除前路上的绊脚石,似乎……再合适不过。
只是,每一次动用,都伴随着消耗。不仅仅是体力,似乎还有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她感觉自己在挥剑时,情感变得越来越稀薄,心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这样……好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需要这股力量。没有它,她寸步难行,更遑论去寻找那渺茫的希望。
夜色渐渐弥漫开来,最后一缕天光被吞没,只有清冷的月华洒落,为荒原披上了一层银灰色的薄纱。
叶青儿将指尖那缕灰气收回,重新抱紧膝盖,将下巴搁在膝头。行道剑横放在腿边,触手可及。
在绝对的寂静与孤独中,对哥哥叶玄的思念,如同月夜下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上心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汹涌。
哥哥温暖的笑容,哥哥轻柔的呼唤“青儿”,哥哥将野果让给她时那宠溺又故作轻松的眼神,哥哥决绝扑向兽潮时那最后回望的一眼……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针,刺在她冰冷渐硬的心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刺痛,非但没有让她沉沦,反而像是一记警钟,敲碎了她因为力量而可能产生的任何一丝迷茫。
心冷又如何?心硬又如何?
如果这是找到哥哥必须付出的代价,她甘之如饴。
她存在的意义,早已不在于自身是冷是暖,是软是硬。只在于那一个方向,那一个目标。
必须更快地熟悉这股力量,更有效地运用它,减少消耗,走得更远,找得更快!
月光下,她抱着膝盖的身影显得愈发娇小,也愈发孤绝。那双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两簇永不熄灭的、冰冷的火焰,燃烧着唯一的、名为“寻找”的执念。
这一次的反思,没有答案,只有更加坚定的前行。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天命行道,吾心所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