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雪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的起伏。
“那不是一个君王该有的手段,那是一个……烂到了骨子里的人渣。”
“我虽久居冷宫,不问世事。但我还是觉得……”
“他,真的很可耻。”
顾长安看着这位虽然身处逆境、却依然保持着清醒与风骨的长辈,心中升起一股敬意。
他笑了笑,将被子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夫人说得对。”
“苦难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变坏的借口。”
“有人在泥潭里开出了花,有人却在泥潭里变成了蛆。”
顾长安站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摆。
“既然这太子不是陛下亲生的,也不是夫人您的孩子。”
“那这手……”
少年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我下得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你想做什么?”苏晴雪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不做什么。”
顾长安伸了个懒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就是觉得这京城的戏台子搭得不错,既然大家都粉墨登场了,我也不能总在台下看着。”
“这太子既然喜欢演温润如玉,那我就帮他把这层皮,扒下来晒晒。”
“看看这阳光底下,到底是人,还是鬼。”
……
静心苑的药,果然是天下独一份的好。
不过两日功夫,顾长安身上的那些皮肉伤便已结痂,连带着内息运转都顺畅了不少。原本苍白的脸色,也被这一日三顿的补品给喂出了几分血色。
入夜。
偏殿内,两张床榻隔着一扇屏风。
“喂,我说你小子。”
江末离翻了个身,隔着屏风吐槽道:“让你睡这儿是为了方便照应,你倒好,这一觉睡得比猪还沉。我还以为你是伤重昏迷,结果一听那呼噜声……啧。”
顾长安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承尘上的花纹,懒洋洋地回道:“阿姐,这你就冤枉我了。我这是在疗伤。再说了,这皇宫里的床确实比外面的软乎,不做美梦可惜了。”
“德行。”
江末离笑骂了一句,随即声音低了几分。
“不过看你这样子,我是真放心了。原本还怕你心里藏着事儿,现在看来,你是真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怎样?”顾长安闭上眼,“日子还得过,饭还得吃。对了,若曦那边呢?”
“放心吧,那是人家亲娘。”江末离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欣慰,“母女俩正说体己话呢。这宫里冷清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了点人气。”
……
正殿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
宽大的凤榻上,苏晴雪并没有睡。她侧身躺着,目光贪婪地描绘着身边少女的睡颜。
李若曦睡得很熟,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母亲身边,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抓着苏晴雪的衣袖。
这两天,苏晴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那个在襁褓中就被送走的孩子,如今就活生生地躺在自己身边,会笑,会叫娘(虽然还叫不大出口),还会……做饭。
想到白天的事,苏晴雪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顾长安嚷嚷着嘴里淡出鸟来了,想吃点有烟火气的东西。御膳房送来的虽然精致,但总是少了几分滋味。
于是,在这大唐皇宫最偏僻的冷宫里,出现了极其荒诞又温馨的一幕。
李若曦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几块青砖,在院那棵老桂树下支起了一个简易的土灶。
“苏姨,您帮我递一下那个葱。”少女挽着袖子,脸上沾了一点灰,却笑得灿烂。
苏晴雪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前皇后,手忙脚乱地在一堆菜里翻找,最后拿起一根蒜苗,迟疑地问:“是……这个吗?”
“那是蒜苗啦!”李若曦噗嗤一笑,接过蒜苗,“不过也能用。”
顾长安则像个大爷一样躺在旁边的藤椅上,指挥着江末离扇风,嘴里还不停:“火大了火大了!红烧肉要小火慢炖!阿姐你会不会扇啊?”
“你行你来!”江末离气得把扇子一摔,“信不信我把你烤了?”
那一顿饭,是在院子里吃的。
简单的红烧肉、炒青菜,配上一锅白米饭。
苏晴雪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嚼得很仔细。她看着那个忙前忙后给顾长安夹菜的女儿,看着那个虽然嘴毒却一直护着顾长安的江末离,忽然觉得,自己这枯寂了快二十年的心,重新活过来了。
这几日,她连那多年的咳疾都像是好了大半,脸色红润,不再是那个死气沉沉的废后,而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曦儿……”
苏晴雪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长发,眼眶微湿。
窗外,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廊下。
皇帝李彻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站在寒风中。他没有进去,只是透过窗缝,看着那对相拥而眠的母女。
他看到了妻子脸上久违的安详,也看到了女儿那张酷似妻子的脸庞。
作为一国之君,他富有四海,却给不了她们最简单的安稳。
“陛下……”老太监魏达宝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手里拿着一件披风。
李彻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他贪婪地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毅然转身,走进黑暗中。
“走吧。别惊扰了她们的好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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