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丝裂开的声音像一根琴弦断在风里,她听见了。
但没慌。
发簪已经卡进铁架铆钉孔,合金刃咬住金属的刹那,她借力一旋,整个人在半空翻转,避开断裂点,落地时膝盖一软,却稳稳站住。旗袍下摆沾了灰,她没拍,只把断裂的钢丝悄悄卷进袖口,指尖蹭到一丝银灰色粉末,凉得不像尘。
“这条,留着。”她递给道具组,语气平常得像在要杯水,“下场戏还用。”
导演咽了口唾沫:“知微,你刚才……”
“刚才什么?”她抬眼,“我演的是特工,不是杂技演员。失误?那是节奏。”
没人接话。
她转身走向救护车,谢临渊已经被抬上去了,右肩那片暗红还在往外渗,染透了两层纱布。医护人员说要送医院,她直接甩出一沓现金:“包下整层外科监护区,现在。”
“你谁啊?”护士皱眉。
“打赏榜一。”她冷笑,“刷了火箭的人,能不能进病房?”
车开得急,她坐在副驾,袖口的钢丝硌着手腕。程野在后座翻着平板:“江氏的人在医院有眼线,刚调了排班表,有个护士是他们财务总监的表妹。”
“那就让她今晚值班。”她把钢丝递过去,“送去化验,涂层里有东西。”
“你还真信他们敢在医院动手?”
“不是信不信,是他们已经动手了。”她瞥了眼后视镜里的救护车,“第一次断钢丝,是杀我。第二次,是杀谢临渊。”
程野没再说话。
医院走廊灯太亮,照得人像在审讯室。她推开病房门,谢临渊正靠在床头,脸色发白,右手还搭在左肩上,像是想压住疼。
“出去。”她对护士说。
“这不合规矩……”
“规矩?”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卡拍桌上,“这张卡刷一次够你干十年。现在,出去。”
护士看了眼卡,走了。
门一关,她抽出峨眉刺,轻轻抵在他肩侧伤口边缘。
“你说旧伤裂了。”她声音不高,“可弹道是斜上切入,肩胛骨偏外——那是替人挡枪的姿势。说,你当年护的,是不是我?”
他没动,呼吸都没变。
“别拿任务保密当挡箭牌。”她往前送了半寸,金属尖轻刮皮肉,“我看过军方伤情记录模板,代号‘夜枭’的行动组组长,右肩中弹时间是七年前七月十三号。那天我死了。”
他睫毛颤了下。
“你接到的命令是什么?”她逼近一步,“保护一个代号‘知微’的重生体?还是,等一个本该死透的人,重新睁开眼?”
他终于开口,声音哑:“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需要?”她冷笑,“可你肩上的疤,和我腕上的,是同一把刀留下的。”
他猛地睁眼。
她撩起袖口,左腕内侧那道旧疤清晰可见,形状像被子弹擦过,边缘不规则,和他肩上的弹痕完全吻合。
“太平间那晚,不是意外。”她盯着他,“有人把我推进去,有人在外面等。你是不是就在外面?”
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像换了个人。
“任务代号‘归巢’。”他低声道,“目标:确保沈氏真千金在死亡后七十二小时内完成意识回溯,并安全激活‘知微’人格。我是接应人。”
她手指一抖,峨眉刺差点划下去。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从你心跳停的那一刻起。”他扯了下嘴角,“我写了两百封信,从你睁眼那天开始写,一封都没寄。”
她愣住。
“你问我为什么等。”他抬手,想碰她,又放下,“因为命令说,如果她没回来,我就一直等到有人回来。”
她突然笑了,笑得有点凶:“所以你是军方特工,还是我的守墓人?”
“都是。”他说,“也都不全是。”
她收回峨眉刺,沉默两秒,把袖口的钢丝放在他床头。
“这次断的钢丝,涂了氟化物。境外特供,慢腐蚀,精准控时。”她盯着他,“和七年前你中弹那天,用的子弹批次编号一样。”
他瞳孔一缩。
“你有旧伤档案吧?”她靠在墙边,“加密编号是不是07.13?”
他没回答,但眼神已经说了是。
“程野刚发消息。”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L.m.在境内有个秘密基地,坐标和你档案里的加密编号匹配度98.7%。”
他猛地坐直,牵动伤口,疼得咬牙。
“别动。”她按他肩膀,“他们用你的节奏作案,3:07行动,用你的代号LY留剧本,现在连钢丝都照着你当年的伤下药。这不是巧合,是挑衅。”
“你想去?”他问。
“不想。”她把峨眉刺插回后腰,“我想让他们知道,我已经看见了。”
程野的消息又来了。
【钢丝涂层含微量钴-60,放射性同位素,军工级。来源指向城西废弃雷达站,地下三层有电力波动,非民用负载。】
她看完,把手机锁屏,塞进包里。
“你得在这儿待满48小时。”她对谢临渊说,“别想偷跑。”
“你呢?”
“我?”她拉开病房门,“我去拍完那场雨戏。”
“没有安全气垫。”
“我不需要。”她回头,“我有命,就有戏。”
他盯着她背影,突然喊住她:“知微。”
她回头。
“下次别一个人上铁架。”他说,“我还没写完那两百封信。”
她没应,关门走了。
外面天阴得厉害,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她走出医院,程野靠在车边抽烟。
“真去电厂?”他问。
“去。”她拉开车门,“但不是拍戏。”
“那是?”
“钓鱼。”她把断裂钢丝放进一个透明密封袋,“L.m.以为我在演戏,其实我在办案。他们敢动钢丝,就敢留下痕迹。我要他们自己走过来认领。”
程野掐了烟:“你就不怕,他们这次直接冲你来?”
“怕?”她笑,“我十八岁死过一次,那时候没人救。现在有人想动手,我就让他们知道——”
她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旧疤。
“我这条命,是抢回来的。谁想拿,得先问它答不答应。”
车开向城西。
电厂比昨天更破,铁架锈得厉害,风一吹就吱呀响。她站上去,旗袍被风吹得贴在腿上。导演在下面喊:“真不架气垫?”
“不用。”她把发簪插回发髻,“我信我自己。”
动作开始。
她和三个特技演员对打,拳脚交错,步步逼近边缘。最后一击,她佯装失足,身体后仰——
钢丝绷紧,她悬在半空。
三秒后,她眼角一跳。
钢丝接头,又在裂。
她没动,只把左手悄悄探进袖口,捏住那根藏着的金属丝,指尖摩挲着上面刻的“713”。
风更大了。
她忽然抬眼,看向电厂西侧的废弃控制室。
窗帘动了一下。
她笑了。
右手缓缓摸向后腰。
峨眉刺出鞘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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