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江稚鱼醒来时,谢临川已不在殿内,
她掀开锦被,浑身筋骨酸痛,四肢如散了架般。
她拧了拧眉心,缓缓吐出心口郁气,好一会儿才把桃枝叫进来。
用温水擦拭过后,
江稚鱼寻了身素白色的衣裙,让桃枝随便给她挽了个发髻。
桃枝心生好奇,
“小姐是要出门吗?”
江稚鱼点点头,她心里挂念阿煦,若不能出宫看看他,她实在夜不能眠。
桃枝犹疑几秒,还是说了句,
“可陛下,会同意小姐出宫吗?”
一想到那双漆黑冷沉的眸,桃枝就止不住的浑身颤栗。
江稚鱼抿着唇,淡淡说了句,
“走吧,我们去乾元殿。”
乾元殿前,
一名小太监走进来,恭敬的同江稚鱼道,
“陛下一个时辰前便出了宫,想来回宫不会太早,贵人若有什么事,不如回宫等等。”
小太监是文思域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这种时候,
文思域是一定跟在圣驾旁边伺候的,留下小太监就是应付这些要见皇帝的人。
但文思域特意叮嘱过,宜春殿的事就是宫里头的头等事,马虎不得。
小太监牢牢记在心里。
直到江稚鱼问道,“陛下去了何处?”
小太监一脸堆笑。
“这——陛下的行踪,哪能是我等卑微之人知晓的。”
江稚鱼没再问下去,领着桃枝往秋华宫的方向走去。
这种时候,只有姑母能帮她出宫了。
苏瑾将一张令牌递给她时,面上露出些许忧虑,
“小姐没经过皇帝同意擅自出宫,是否有些冒险?”
江稚鱼此刻顾不上思虑那么多,谢临川若为公事出宫,归期未定,她等不及,阿煦也等不及。
从生下来开始,那孩子就没离开过她的身边。
每次受了风寒生病,都要她哄着才能喝药,她放心不下,心间百爪挠心般难受。
苏瑾叹了口气,
自知规劝无果,便只能想着方的安慰她,
“小姐若是担忧,那便早去早回。”
苏瑾的意思江稚鱼明白,谢过他的好意后,主仆二人便直接出了宫。
淮阳王府门前,
周闻潇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裴祯,
裴祯手提药箱,温润的面上此刻也隐隐露出些焦急。
好在谢郁舟并没有随在皇帝身侧,周闻潇敲开王府大门,领着裴桢匆匆走进阿煦所居的院子,
阿煦烧的浑身发烫,
裴桢只看了一眼便眼尾溢出水光,
他将手指搭在阿煦的胳膊上,
冰凉熟悉的触感,
阿煦睁开眼睛,登时扑进裴桢怀里嚎啕大哭,
“爹爹……阿煦不是在做梦吧……”
裴桢轻轻拍打着阿煦的后背,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晦涩,
缓缓在阿煦耳边道,
“阿煦不怕,爹爹来了,有爹爹在什么病痛都帮阿煦赶走,好不好?”
阿煦将头埋在他怀里,哭了好一阵才止住,
周闻潇看着心口发酸,
再一回眸,
她眉心微蹙,
谢郁舟不知何时竟立在门口,点漆般的眸子盯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周闻潇抿了抿唇还是走了过去,
头一次郑重的向谢郁舟行了个礼,
谢郁舟眉心微挑,等着她先开口,
“请淮阳王恕罪,阿煦风寒一直不见好,或许也是心病所致,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裴大夫才能解了这心病,还望淮阳王不要计较我的自作主张。”
谢郁舟看了一眼青衣素衫的裴桢,
心里也知道,
阿煦喝了那么多汤药都不见好,或许是太过思念父母亲的原因。
他看着面前头一次温言软语对他说话的女子,
心里忍不住编排了一句,
脸变得这般快,这女子不如去唱戏!
“无妨,裴太医是圣手,只要能将阿煦的病看好,本王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周闻潇正要跟着出去的时候,
突然听见谢郁舟惊讶又有些失了分寸的喊了一句,
“夫人怎么来了?”
周闻潇眉心一跳,刚走出去便看见江稚鱼一身素白,慌慌张张的就要往门里走,
谢郁舟想到裴桢还在房间里,若叫他们一家三口单独放在一起,
皇兄非得扒他一层皮不可。
他下意识把江稚鱼拦住,
“夫人不可进去!”
江稚鱼面露疑惑,看见周闻潇走出来,
急忙拉住她的手问,
“闻潇,阿煦到底怎么样了?”
周闻潇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别太着急,
“稚鱼别怕,裴太医在里边,正在给阿煦诊脉。”
江稚鱼慌乱之下,听见裴桢二字,好似突然吃了一颗定心丸,那些担忧瞬间化为心安。
周闻潇觉得,这是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好时候,
哪怕说说话,对稚鱼对阿煦都是好的。
她看着谢郁舟问,
“淮阳王殿下,为何要阻拦稚鱼见自己的儿子?难不成你的心是铁做的?”
谢郁舟拧着眉,
没有丝毫要放江稚鱼进去的意思,
周闻潇只觉得谢郁舟真和他的皇兄一样,冷情冷性到了极点,
心下一急,
伸出脚猛的踹在谢郁舟的腿上,
猝不及防的一股力量,谢郁舟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趁着这股空档,
江稚鱼一个闪身跑了进去。
谢郁舟疼的五官皱在一起,原本有些凌厉的五官此刻竟十分滑稽,
待反应过来时却被周闻潇反着拦在门口,
那双丹凤眼十分蛮横不讲理,
“淮阳王殿下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让他们一家三口说几句话,出不了什么乱子。”
谢郁舟拧着眉,恨不得冲进去站在一家三口面前盯着,
无奈周闻潇堵在门口,他没法子越过她,
只能警告了一句,
“皇兄去了城外,想必午后就会回宫,周小姐还是让他们快一些,否则被皇兄知道了,我们都要受罚。”
周闻潇抿着唇点了点头。
屋内,
裴桢看见江稚鱼的一刻,
温润的眉眼瞬间燃起光亮,他竟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阿煦唤了一声,
“娘亲!”
他才知晓,这不是梦境,是真实的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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