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着暮色漫过青杉林,兰重送走霍尘后并未走远,倚在廊柱旁静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纹路,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沉郁。方才与霍尘剖白心事时的难堪仍在心头翻涌,女儿本末倒置赴外攻读汉语古文言水博的事,早已在圈层里悄悄传开,他清楚,那些看似体面的闲谈里,藏满了隐晦的品评与轻视,自己半生维护的书礼家风,竟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份煎熬,如针毡在背,坐立难安。
他望着不远处青杉林下静立的霍尘,思绪沉沉。圈子里的流言早已固化,如今女儿若是贸然回国,不过是主动撞进是非中心,无论如何解释,“本末倒置”的标签都难撕去,大佬夫人们私下的议论只会更甚,女儿本就敏感,被这般舆论裹挟,根本无法沉心夯实国文基础,反倒可能因抵触心理破罐破摔,届时闹剧只会愈演愈烈,颜面更难挽回。倒不如顺风推舟,让她暂且留在国外,避开当下的舆论峰值。
兰重暗自盘算,暂不回国绝非放任虚名,而是要借机调整规划,让她暂停水博的虚名追逐,转攻汉语基础与文言实操,再托霍尘借着与阿诺小公主的情谊,让女儿参与跨国文化交流实操,在实践中补实学。对外便模糊说辞,只称女儿留洋深耕华夏文脉跨文化研究,将荒诞转化为体面,待她功底扎实后再作打算。圈层竞争从无需争头筹,只要摆脱笑柄标签,站稳中等水准便够了,这般以退为进,方能稳下体面,也给女儿留足沉心学习的空间。
他深知这是当下最优解,却仍难掩心底的怅然,毕竟这般妥协,终究是因家事缺憾的无奈之举。正思忖间,目光瞥见几位衣着华贵的夫人结伴走向霍尘,脚步放缓,笑语轻扬间,满是探究的意味,兰重心头一沉,知晓她们定然是要借着霍尘闲谈,扯出自己家的那点事,指尖不自觉攥紧,周身气息愈发沉郁,只能默默立于暗处,听着那些闲言碎语,难堪如潮水般漫过心头。
青杉林下,霍尘正沉心思索兰重的处境,便见几位夫人缓步走来,为首的是张姓大佬的夫人,身着香槟色绣纹礼裙,手持团扇轻摇,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几分熟稔的笑意,身后跟着几位同层级的夫眷,皆是珠光宝气,气质雍容。“霍小姐倒是清雅,这般晚风里静立,倒衬得这青杉林愈发雅致了。”张夫人率先开口,语气热络,目光却在霍尘身上细细打量,带着几分隐晦的探究。
霍尘颔首致意,淡淡浅笑:“夫人谬赞,只是晚风凉爽,在此稍作休憩罢了。”
几位夫人顺势围了上来,闲谈渐渐热络,话题从盛典的排场聊到近期的圈层动向,末了终究绕到了兰重身上。“方才瞧见兰司长神色沉沉的,想来是有烦心事缠身吧?”卷发的李夫人掩唇轻笑,语气里藏着明显的八卦意味,目光扫过霍尘,似在探寻什么。
霍尘心中了然,面上依旧淡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许是公务繁忙罢了。”
“怕不只是公务这般简单。”戴珍珠项链的王夫人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声音压低了些,却足够在场人听清,“听说兰司长家的姑娘,国文底子不算扎实,反倒跑去国外攻读汉语古文言博士,这话听着便有些本末倒置了。汉语古文言的根在咱们这儿,典籍文献、文化底蕴都在本土,国外哪能学出什么真东西,多半是拿个水博文凭撑脸面罢了。”
这话一出,几位夫人眼神顿时亮了几分,附和声接连响起。“可不是嘛,兰司长一辈子深耕文脉,最看重书礼传承,偏偏姑娘这般糊涂,倒是可惜了他家的家风。”张夫人轻啧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实则难掩看热闹的意味,“圈内早就传开了,私下都当谈资呢,只是碍于兰司长的身份,没人当面提及罢了,换谁摊上这事,怕是都心绪难平。”
“我瞧着,兰司长怕是想借着霍小姐的关系周旋呢。”一旁穿暗纹旗袍的刘夫人瞥了眼霍尘,眼底闪过几分玩味,“毕竟霍小姐与岛国王室的小公主相熟,交情匪浅,说不定能帮着兰家姑娘在国外多些门路,只是实学不够,再多门路也撑不起场面,到头来还是白费功夫,反倒落了闲话。”
她们话语间没有直白的嘲讽,却字字暗刺,每一句都精准戳在兰家的难堪处,语气里的轻慢与探究,毫不掩饰。霍尘静静听着,神色未变,心底却满是无奈,圈层之内,体面之下,从来藏着数不尽的是非,一点家事缺憾,便能被反复品评,沦为消遣。
暗处的兰重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每一字都如针般扎在心上,难堪与焦灼交织,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知晓这些夫人的性子,素来爱借着闲谈嚼舌根,体面的外衣下,满是趋利避害的算计与看热闹的心思,自己家的事,于她们而言不过是调剂生活的谈资,可于他而言,却是半生体面的缺憾,是心底难卸的沉疴。
他暗自庆幸方才定下暂让女儿留洋的心思,若是此刻女儿在场,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不知要多难堪,后续更难安心治学。这般顺风推舟,虽有妥协,却能避开当下的舆论风暴,待实学有成,方能堵住悠悠众口。只是此刻听着这些轻慢之语,仍难掩心头的郁气,周身的冷意愈发浓重,指尖泛白,眼底满是隐忍的难堪。
几位夫人闲谈许久,见霍尘始终神色淡然,不愿接话深聊,便也觉得无趣,又扯了些其他闲话,便结伴离去,身后的笑语渐渐消散在晚风里,却留下满院的是非气息。霍尘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转头便瞥见廊柱旁的兰重,身形挺拔却透着落寞,眼底的难堪清晰可见,显然是将方才的闲谈听了去。
兰重迎上霍尘的目光,勉强扯出一抹淡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满是疲惫与怅然。晚风渐浓,凉意浸骨,青杉林里静得只剩风声,可两人心头的沉郁,却久久难以散去。兰重知晓,这场因虚名而起的闹剧,还有漫长的路要走,眼下的顺风推舟不过是权宜之计,往后要挽回体面,让女儿夯实实学,还有诸多阻碍,只是此刻,唯有咬牙撑住,在流言蜚语里,为女儿铺好回头的路,也守住家族最后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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