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驿馆门前停下时,天已擦黑。
燕南泠先下了车,手还按在药囊上。那股震动从路上就开始减弱,到了这里几乎平静,只剩一点细微的温热贴着她的掌心。她抬头看了眼门匾,没说话,径直往院里走。
温离跟在后面,把缰绳扔给随行兵卒,提了灯进来。院子里有风,吹得灯笼晃了一下,他顺手扶住,抬眼看见她站在角落的石台旁,正低头检查腰间的布袋。
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后山。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束花。蓝紫色的小朵,细茎上带着露水,是边地清明才开的蓝雪铃。他走到她面前,把花递过去。
“阿泠。”他说,“嫁我。”
她抬起头,看着他。
“我不求你放下手里的事。”温离声音很稳,“也不问你要个名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从你在黑店拆了机关锁那天起,我就认定了你。”
她没接花。
“谢谢你。”她说,“但不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笑了笑,“你说你背的是命,是劫数,不能为一个人停。可我不是要你停,我是想和你一起走。”
“你走的路太险。”她摇头,“每一步都可能塌。我不想连累你。”
“不是连累。”他说,“是我自己选的。”
她看着他,眼神有一瞬松动。
“温离,”她轻声说,“这世上没有安稳的日子给我过。我要找的东西,会让我死在路上。你也一样。”
他站着没动。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这些?”
“因为不说出来,我会后悔一辈子。”
风从院外刮进来,吹散了灯笼的光。他手中的花微微颤了一下。
就在这时,回廊那边传来脚步声。
萧无痕从暗处走来,披着夜巡的外袍,腰间软剑未收。他本是要绕去后院换岗,却在拐角处停住了。
三人谁都没出声。
燕南泠的手仍放在药囊上,温离站在她面前,花还在举着。萧无痕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移到那束花上,最后定在温离身上。
他没说话,只站在那里。
温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燕南泠,忽然笑了。他把手放下,把花插进旁边陶罐里。
“算了。”他说,“我就是试试。”
燕南泠低声道:“对不起。”
“不用道歉。”温离摆手,“我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成。只是话不说清楚,总堵在心里。”
萧无痕依旧没动。
她望着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你觉得呢?”她终于开口。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转身走了。
衣角扫过廊柱,脚步没有停。
“我护你,”他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无关情爱。”
人影消失在转角。
温离看着那个方向,叹了口气,拍了下她的肩。
“他说得对。”他说,“我们这种人,谈什么情爱。”
她没答。
“但我还是那句话。”他笑了笑,“酒楼的股份没变,图纸也给你留着。哪天你不想干了,随时来入股。”
“谢谢。”
“行了,早点休息。”他转身要走,又停下,“明日还要赶路,别熬太晚。”
她点头。
温离走了。
院子空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手指慢慢抚过药囊表面。那层温热还在,比刚才更清晰一点,像心跳的节奏。她闭上眼,想起刚才三个人的位置——温离在前,捧着花;萧无痕在侧,背影冷硬;她站在中间,一步都没迈出去。
她回到房中,关上门,坐在窗边。
月光照进来,落在桌上的银针包上。她解开布条,取出一根,指腹来回擦着针尾。这是她从前的习惯,每次心乱时就这样做。
外面没了动静。
她知道萧无痕不会回来。他今晚不会再巡这一片。
她也知道温离说得轻松,但那一句“试试”,压了不知多少年。
她把银针收回包里,吹熄了灯。
黑暗中,她靠在椅背上,低声说:“对不起。”
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第二天一早,她收拾好药囊出门。
温离已经在马车旁等她,双刀挂腰,见她来了,递上水囊。
“走了?”
她接过,点头。
两人上了车。
车轮刚动,萧无痕从街口骑马过来,一身暗卫服,神情如常。他在车旁并行几步,目光扫过她,最后落在温离脸上。
“前方五十里有哨卡。”他说,“守军换了新人,口令昨夜已改。”
“知道了。”温离应道。
萧无痕没再多说,勒马转向,往另一条路去了。
车帘垂下。
她靠着车厢,手再次按上药囊。
里面的核心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热,也不是跳,而是一种熟悉的牵引感,像被什么东西从远处拉了一下。
她掀开帘子往后看。
官道笔直,晨雾未散,只能看到一段空路。
温离察觉她动作,回头问:“怎么了?”
“没事。”她说,“只是……核心有反应。”
“是不是快到地方了?”
她没答。
那感觉不像接近云岭,倒像是回应某个刚刚发生的事。
她放下了帘子。
车继续往前走。
中午歇脚时,她在路边石头上坐下,打开药囊检查。
核心安静地躺在布垫上,表面星纹清晰,边缘一圈新出现的纹路正缓缓转动,像某种标记被激活了。
温离递来干粮,蹲在旁边。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他忽然问。
“黑店。”她说,“你追一个偷机关图的贼,撞翻了我的药箱。”
“对。”他笑了,“我当时觉得这女医真凶,上来就骂。结果你蹲在地上,一边捡药一边说‘机关图能值几个钱,我的续断粉才要命’。”
她也想起那天。
“后来你帮我抓了那人。”
“我没帮。”他说,“是你自己用迷香熏倒他的。我只是在旁边看着,发现你不对劲。”
“哪点不对?”
“太冷静。”他说,“别人都慌,你不怕。那种人,要么疯,要么有底牌。你有底牌。”
她没说话。
“所以我才想跟着你。”他说,“我知道你藏着事,可我还是想靠近。”
她抬头看他。
“现在呢?”
“现在也一样。”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我信你。”
她低下头,重新合上药囊。
“温离。”
“嗯?”
“如果有一天,我让你退开,别管我。”
“不可能。”
“我是说——”
“没有如果。”他打断她,“你要走,我就跟着。你要战,我就挡在前面。你要死……”他顿了顿,“我也不会独活。”
她猛地抬头。
他看着她,笑了一下,眼角的虎牙露出来。
“所以别想甩开我。”
她没再说话。
下午继续赶路。
太阳偏西时,天空暗了下来。
她靠在车厢里,闭眼休息。
药囊贴着她的腰,突然又震了一下。
这次比之前都重。
她睁开眼,摸向核心。
表面发烫,星纹快速流转,像在传递什么信息。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
远处山脊线模糊,风开始变向。
“快到了。”温离在前面说。
她点点头,把帘子拉紧。
核心还在动。
她盯着它,忽然意识到——
这不是在回应云岭。
这是在回应昨晚的事。
那个表白,那个拒绝,那个离开的背影。
核心在记录。
她手指收紧。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噔一声响。
她把药囊抱得更紧了些。
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动她的发丝。
她听见自己说:“再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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