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车最终拐进了一个被高大铁丝网围起来的区域。
铁丝网上挂着早已失效的警示牌：“凯科精密机械，闲人免进”。牌子上的“凯科”二字，英文正是Kc。
凯科精密机械。孙念安记下了这个名字。这似乎是一个战前就存在的企业。
他绕到侧面，找到一个铁丝网破损的缺口，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片广阔的厂区，杂草丛生，但主干道明显被清理过，车轮痕迹很新。
几栋巨大的厂房黑洞洞地矗立着，只有最深处一栋方形建筑，窗户被严密遮挡，但缝隙里透出稳定而不刺眼的白光，还有隐约的机器低鸣声。
运输车就停在那栋方形建筑的一个大型卷帘门前。门正缓缓升起。
孙念安借助厂区内堆积的废弃集装箱和生锈的设备作为掩体，快速而谨慎地靠近。他需要看得更清楚。
卷帘门完全升起，里面的空间灯火通明。他看到不止一辆车。
除了刚才跟踪的那辆灰色运输车，还有另外两辆同型号的，以及几辆改装过的轻型运输车。
穿着灰色作战服、戴着头盔的Kc人员正在忙碌，从车上卸下一个个长方形的、银灰色的金属容器。
容器大小刚好能容纳一个蜷缩的人体，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窗口或标识。
他们动作熟练、安静，两人一组，将容器搬下来，放在带轮子的平台上，然后推进建筑深处。
一个容器在搬运过程中似乎卡了一下，倾斜了角度。盖子边缘露出一条缝隙。
尽管距离不近，光线角度也偏，但孙念安还是看到了，缝隙里，是一只人手！
皮肤是那种不正常的灰白色，手指微微蜷曲，指甲呈现出淡淡的蓝色！
“蓝梦者”！Kc在收集“蓝梦者”的尸体？不，那些容器看起来有保温或维生功能，他们是在收集“样本”！
孙念安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背。
顾承宇痴迷于“进化”和“新人类”，难道这个Kc，这个“博士”，在进行类似甚至更深入的研究？
用这些被“蓝梦”筛选过的人体作为实验材料？
他必须进去看看。
他观察着建筑的安保。入口处有两名固定岗哨，戴着耳机，手持造型奇特的冲锋枪。
建筑侧面有几个通风管道出口，位置很高，但有锈蚀的攀爬架。屋顶似乎也有出入口。
正面潜入几乎不可能。侧面通风管道是潜在路径，但风险极高，一旦在里面被发现，就是瓮中捉鳖。
他在阴影中耐心等待，观察着换岗规律和巡逻队的路线。
Kc的安保很专业，但并非毫无破绽。
他们的注意力似乎更集中在内部和正门，对侧后方的老旧厂区似乎有些忽视，或许认为那里不会构成威胁。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厂区里只有那栋方形建筑灯火通明，像黑暗荒野中唯一亮着灯的蜂巢，吸引着飞蛾，也隐藏着致命的秘密。
孙念安决定冒险。他绕到建筑侧面最黑暗的角落，那里堆放着大量废弃的金属零件和破损的木质货盘。
他估算着通风口的高度和距离，选择了一处攀爬架看起来相对牢固的地方。
他卸下背后的砍刀和多余负重，只带手枪、匕首和那半截碎片。
深吸一口气，抓住冰冷的、布满锈迹的金属架，开始向上攀爬。
胸口和肩胛的伤口在用力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咬紧牙关，汗水混着灰尘流进眼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测试着脚下金属的承重。
距离通风口还有三米左右时，下方忽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两名Kc巡逻队员正从拐角处走来，手电光柱随意地扫过地面！
孙念安立刻停止动作，身体紧贴在冰冷的金属架上，屏住呼吸，将自己融入浓重的阴影里。
手电光从他脚下几米处掠过，照亮了杂草和废料。
“……b区的样本活性又下降了，博士很不满意。”
“催生素剂量已经加倍了，再高可能会引发不可逆的神经融解。”
“那也得加！‘收割日’不能推迟，上面催得紧……”
两人的交谈声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样本活性？催生素？收割日？
每一个词都让孙念安心中的寒意加深一分。
这绝不是在处理尸体。他们是在“培养”或“维持”着什么。
他继续向上，终于够到了通风口的格栅。格栅用螺丝固定，但锈蚀严重。
他用匕首小心地撬动，尽量不发出声音。
几分钟后，格栅被卸下。
里面是黑暗的、布满灰尘的管道，一股带着淡淡消毒水和某种生物培养液味道的气流涌出。
他钻了进去，将格栅虚掩回原处。
管道向下倾斜，通往建筑内部。
他顺着管道小心地爬行，耳朵捕捉着下方传来的各种声音：机器低鸣、液体流动、偶尔的电子提示音，还有……极其微弱、仿佛被层层隔绝的、非人的呜咽或呻吟声。
管道尽头是一个更大的竖向通风井，连接着各层。
井壁上有维修用的简易梯子。他向下望去，下面几层都有光亮的栅格出口。
他选择向下，去往声音和气味更集中的下层。
来到最底层一个通风口，他透过栅格的缝隙向下看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那是一个巨大的、被柔和白光笼罩的实验室。
一排排类似他在“母巢”见过的培养槽整齐排列，但更加先进、更加冰冷。每个槽里都浸泡着一个“蓝梦者”！
他们悬浮在淡蓝色的液体中，身体连接着无数管线，脸上的诡异微笑依旧，但眼皮下的眼球在快速转动，仿佛在经历着什么激烈的梦境。
一些穿着白色密封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正在槽间穿梭，记录数据，调整仪器。
墙上巨大的屏幕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图和不断滚动的生命体征参数。
而在实验室的尽头，有一片被透明隔板单独隔开的区域。
里面不再是培养槽，而是几个更加庞大的、如同金属茧般的装置。
装置表面有观察窗，但距离太远，孙念安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他看到，之前那些银灰色的容器被推了进来，研究人员打开容器，将里面尚未完全“蓝梦化”的、还在微微抽搐的人体取出，放入空的培养槽中，连接管线。
整个过程冷静、高效，如同在流水线上处理零件。
这不是简单的尸体收集。这是系统的、规模化的……人体实验农场。
孙念安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愤怒和恶心如同毒藤缠绕心脏。顾承宇是疯子，但至少他的“母巢”是隐秘的、扭曲的。
而这个Kc，这个“博士”，却将这种疯狂变成了冷酷的、工业化的生产。
张雪……会不会也被带到了这里？被当成“样本”？
这个念头让他几乎失控。
他强迫自己冷静，继续观察。他需要找到这里的核心，找到控制中心，找到“博士”，找到任何可能关押张雪的地方。
就在他准备移动，寻找通往其他区域的通风口时，下方实验室的警报灯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
柔和的白光瞬间被刺眼的红光取代！一阵短促而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体征！通风系统，E-7区！”
孙念安的心脏骤然停跳！
被发现了！怎么可能？！
他猛地抬头，只见通风井上方，他来的方向，一个隐藏的红色扫描探头正缓缓转向，对准了他所在的通风口！
与此同时，通风管道内，传来气体急速喷射的嘶嘶声！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瞬间充满了管道！
麻醉气体！还是毒气？
孙念安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开了面前的通风栅格，整个人向下方的实验室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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