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渊，地如其名。
一道千尺巨瀑如银河倒坠，轰然砸入下方墨绿色的深潭，激起的水雾弥漫不散，带着刺骨的寒意与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潭水深邃，不见其底，仿佛连接着九幽。瀑布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黝黑岩壁，其上爬满了滑腻的深色苔藓，不见草木，唯有嶙峋怪石如同沉默的鬼怪，在永不停歇的水声与缭绕的雾气中窥伺着闯入者。
沈砚、冷月、苏墨、赵天雄四人，沿着一条几被荒草藤蔓掩盖的险峻小径，终于抵达了这传说之地的边缘。空气中弥漫的龙脉躁动与蛊虫特有的阴冷气息，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就是这里了。”赵天雄声音沙哑，仅存的左手指向瀑布中段，“水幕之后，便是入口。百年前，秦族工匠借天然洞窟与水道，修建了这处总坛，名为‘归墟’，意为万物终结与起始之地。”
沈砚凝视着那轰鸣的水幕，右臂衣袖之下，淡金色的纹路隐隐传来一阵灼热，并非刺痛，更像是一种遥远的呼唤，源自血脉深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边缘磨利的铜钱，没有说话。
冷月玄色劲装已被水汽打湿，紧贴着她挺拔而略显单薄的身躯。她眼神锐利如常，扫视着周围环境，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残鸢剑柄上。“水势太大，如何过去？”
苏墨卸下背负的工具箱，仔细观察着岩壁与水流的夹角，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罗盘状的小巧机关，其上的指针在剧烈晃动后，顽强地指向瀑布某处。“水流并非完全覆盖，后方有空洞回音。岩壁上有开凿过的痕迹，虽然被苔藓覆盖，但结构应该还在。需要借力点。”
赵天雄沉默上前，铁钩右臂虽已残损，但动作依旧沉稳。他拨开一片厚密的藤蔓，露出了下方嵌入岩壁的几根粗大铁钉，钉身锈迹斑斑，却依旧牢固。“这是当年的‘潜龙钉’，供守卫秘密出入之用。”
四人不再多言，各自施展手段。苏墨身形灵巧，如猿猴般率先攀上铁钉，探查前路。冷月与赵天雄紧随其后，步履稳健。沈砚走在最后，他看似随意地蹬踏借力，步伐却轻捷无声，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幽暗的水潭与岩缝。
穿过冰冷刺骨的水幕，后方果然别有洞天。一个巨大的、向内凹陷的平台出现在眼前，隔绝了外界的轰鸣与天光，环境瞬间变得幽暗而寂静。平台尽头，是两扇巨大无比的青铜门扉，高逾数丈，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
门上雕刻着繁复无比的花纹——并非祥云瑞兽，而是扭曲盘绕的蛊虫图案与狰狞威严的龙形浮雕，龙目处镶嵌着不知名的黑色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一股沉重、古老、带着森然煞气的威压扑面而来，令人呼吸为之一窒。
“好重的煞气…”苏墨低语，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机关。
冷月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青铜门中央一个不起眼的凹槽上。那凹槽的形状，与她发间那支血玉簪的簪尾极为相似。她看向沈砚，沈砚微微颔首。
冷月深吸一口气，拔下血玉簪。簪身在幽暗中泛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她不再犹豫，将簪尾精准地插入凹槽。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紧接着，门上的蛊虫浮雕仿佛活了过来般，细微的流光顺着纹路急速蔓延，龙形浮雕的双眼黑芒大盛。沉重的青铜门内部传来一连串沉闷而巨大的齿轮转动与锁链拉扯之声，仿佛沉睡了百年的巨兽正在苏醒。
“轰隆隆——”
门，并未完全打开，只是向内裂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着千年尘埃、金属锈蚀、以及某种活物般腥甜腐朽的气息，如同实质般从门内汹涌而出。
缝隙之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一张巨兽的口，等待着吞噬一切。
沈砚臂上的金痕灼热感愈发明显，几乎要透衣而出。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冷月眼神坚定，苏墨面带警惕，赵天雄目光复杂，蕴含着激动、悲怆与决然。
“走吧。”
沈砚的声音平静，率先迈步，侧身融入了那片决定所有人命运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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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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