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聿修在含章宫又陪着温珞柠说了一会儿话。
直到宫人进来掌灯,室内晕开一片暖黄的光晕,才起身离开了。
事实上,陛下近来政务颇为繁忙。
秋猎行刺一案,虽已过去一段时日,表面风波渐息,但他暗中追查幕后黑手的力度却丝毫未减。
御前侍卫统领郑仲奉密旨出京,暗中查探岷王动向,近日终于传回了一些耐人寻味的蛛丝马迹。
密报中提到,岷王顾聿明于去年纳了一位侧妃。
此事原本并未引起暗卫过多注意。
只因岷王自就藩以来,一直以沉迷酒色、广纳美妾的荒唐形象示人,隔三差五便有新人入府,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郑仲此次深入查探,却发觉这位新纳的侧妃来历非同小可。
是一位来自北方瀚北汗国的一位郡主。
看到飞鸽传来的密报,顾聿修眼中寒光闪烁。
瀚北汗国,雄踞北疆苦寒之地,民风彪悍,骑兵骁勇。
虽疆域国力远不及地大物博的大晁,但因其生存环境恶劣,养成了一种坚韧凶悍、极具侵略性的民族性格。
且历来对富庶的中原沃土虎视眈眈。
边境摩擦、小规模冲突时有发生,是大晁一直需要重点防范的边患。
若只是一个瀚北汗国,顾聿修尚不十分畏惧。
大晁边军精锐,防线稳固,足以应对。
但他真正忧心的是,若此事背后真有岷王勾结外敌的影子,那其图谋就绝非小事!
一旦引狼入室,难保其他周边势力不会趁火打劫。
比如,东隅海岛之上对大陆一直心存觊觎的瀛沧国、西陲高原之地时有扰边的越陀国,乃至南疆密林之中不甚安分的南诏部族......
若这些势力嗅到机会,形成四面合围、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大晁将面临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近年来,大晁天灾频仍,水患、旱灾接连不断,国库赈灾支出巨大,确实不似太宗、仁宗朝时那般充盈丰足。
军队虽勇,但若真陷入多线作战的泥潭,后勤补给、兵员调动都将承受巨大压力。
即便最终凭借国力与将士用命能够获胜,也必将元气大伤。
民生凋敝,动摇国本。
甚至可能让一些潜伏的内患趁机爆发......
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顾聿修不禁抬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也不知昭华公主与荣安乡君的海外之行,如今进展如何了?
算算时日,温羡筝率船队出海已逾半载.
此刻也该在返航途中了吧?
但愿苍天庇佑,她们此次远航,能为正处于内外交困之际的大晁,带回亟需的海外奇珍、高产良种。
乃至某些意想不到的助力或盟友。
能稍稍缓解眼下捉襟见肘的财政困局,增强国力。
如此,他肩头这千钧重担,或许也能减轻少许,让他能有更多的精力与资源,去应对眼前危机四伏的局面。
暮色深沉,前路漫漫。
没有人知道,大晁国的帝王,正独自伫立在权力的顶峰,感受着四面八方的寒意。
......
而被顾聿修寄予厚望的温羡筝。
此刻的确正率领着庞大的远洋船队,劈开深蓝色的万顷波涛,行驶在归国的航线上。
她这一趟出海,历经艰辛,却也收获颇丰。
船队不仅抵达了古籍中记载的“扶南”、“婆利”等古国,更远航至了过去只存在于零碎游记里的西方国度。
他们遭遇过诡谲多变的海况,与心怀叵测的土着部落周旋。
也曾因语言不通、习俗迥异而险些引发冲突。
但凭借着过人的胆识、灵活的外交手腕以及船队强大的武力威慑,温羡筝和昭华公主一次次化险为夷。
不仅成功开辟了新的海上商路,更与数个海外邦国建立了正式的贸易与友好关系。
船队的货舱里,堆满了大晁稀缺的物资。
有产量极高、耐旱耐瘠的陌生谷物种子,有治疗瘴气、热毒颇具奇效的珍贵药材,有质地坚硬、适合打造精良兵器的特殊木材与矿石。
还有坚固耐用的新奇染料和织物......
每一样,都可能在未来对大晁的国力民生产生深远影响。
此外,随行的书记官与精通数算、绘图的学者们,更是呕心沥血,详细记录了沿途所经之地的山川地貌、港口水道、风土人情、物产气候。
绘制了远比以往任何海图都更为精确的航线。
同时从西方学者那里交换来了许多关于天文、历法、几何、造船,乃至一些奇巧机械的典籍和图册。
这些知识本身所蕴含的价值,在温羡筝看来,或许更在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奇珍异宝之上。
是能够开启民智、推动技艺革新的无价之宝。
然而,归途之中,船队在途经一片被称为“魔鬼海”的海域时,不幸遭遇了数十年不遇的猛烈风暴。
狂风呼啸,巨浪如山。
即便是大晁工部倾力打造的最为坚固的巨舰,在自然之威面前,也随时可能倾覆。
温羡筝临危不乱,指挥若定,与船长、水手们共同奋战了整整两天两夜,方才险之又险地冲出风暴区。
虽人员伤亡不大,但有多艘船只受损,不得不寻了一处偏僻的港湾停泊修理。
这一耽搁,便是近一个月的光阴。
就在顾聿修将沉甸甸的期盼系于茫茫大海之上之时,温羡筝也正凭栏而立,望着海天一线的远方。
一双历经风浪却依旧清澈沉静的眸子里。
映着波光,也映着复杂的心绪。
归家在即,迫切与喜悦自然难以抑制。
她渴望见到京城的亲人,渴望知道祖母是否安泰,妹妹在深宫之中处境如何。
她的小侄子小侄女,是不是已经学会了咿呀说话,会不会认得她这个远航归来的姨母……
但在这份归心似箭之下,潜藏着的,是更深沉的凝重与隐忧。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面颊,也带来了一丝温暖的馨香。
“阿筝,风向正好,是顺风。
照这个速度,再有大半个月,应该就能望见闽州的海岸了。”
昭华公主清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随即,一件厚实的斗篷被轻轻环披在了温羡筝的肩头。
但纤手却并未收回,而是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腰身,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肩窝,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温羡筝收回远眺的目光,握住了公主交叠在她腰间的手上。
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是啊,我们……就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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