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陡然在茶棚角落炸响!一个满脸虬髯、身材魁梧如铁塔的大汉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杯碟乱跳!他怒目圆睁,指着说书先生破口大骂。
“你这酸儒,满口胡柴!叶孤城那厮分明是技不如人!什么‘不忍’?什么‘献祭’?全是狗屁!分明是西门吹雪剑法通神,后发先至,逼得他叶孤城不得不回剑自保,这才露出破绽,被西门剑神一剑逼退!
剑神之威,岂容你如此贬低!怎得被你说得像是叶孤城那厮故意放水、施舍怜悯一般?!简直岂有此理!”大汉声若洪钟,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说书先生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争执让茶棚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看热闹的兴奋。说书先生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胡子直翘。
叶孤城坐在茶棚最不起眼的角落,宽大的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全部表情。
但逸长生察觉到,他握着粗瓷茶杯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杯中的茶水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逸长生嘿嘿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慢悠悠地从袖中摸出一锭足有五两的雪花银,手腕一抖,那锭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啪嗒”一声,不偏不倚地落在说书先生面前的破木桌上,银光闪闪,晃人眼目。
“接着说,”逸长生笑眯眯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大汉的余怒和周围的嘈杂。
“不过,把后面叶孤城败走、心灰意冷那段,改一改。
改成他云游四海,寄情山水,于万丈红尘中悟得无上剑道去了!这结局听着多敞亮?”
说书先生看着桌上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又看看逸长生那副气定神闲、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笑容,喉咙滚动了一下,脸上的怒容瞬间变成了谄媚。
“哎!好嘞!这位爷高见!高见!叶城主那是何等人物?岂是凡俗之辈能揣度?败?不不不,那叫悟!云游四海,悟道去了!这才是高人风范!”
他立刻换了副腔调,唾沫横飞地重新编排起来。
那虬髯大汉见逸长生如此“颠倒黑白”,气得吹胡子瞪眼。
但看着逸长生身边那个抱着剑、眼神冷得吓人的青年,以及角落里那个虽然沉默、却隐隐透出危险气息的斗笠客。
终究是敢怒不敢言,重重地哼了一声,坐了回去,抓起酒碗猛灌一口。
就在茶棚内气氛因这锭银子而微妙转变之际,官道远处,骤然传来一阵沉闷如滚雷般的马蹄声。
蹄声极快,由远及近,带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
“吁——!”
十二匹通体漆黑的健马如同十二道黑色闪电,瞬间勒停在茶棚外的官道中央。
马上的骑士同样一身漆黑劲装,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惨白面具,只露出冰冷无情的眼睛。
他们动作还算是整齐划一,瞬间呈扇形散开,将整个路口堵得严严实实。
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茶棚内的旅人瞬间噤若寒蝉,胆小的已经缩到了角落。
为首一名面具骑士,身材尤为高大,面具下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茶棚,最终死死锁定在角落那个戴着斗笠、负剑而立的白色身影上。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怪异的笑声,如同金属摩擦,刺耳难听:“嘿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叶孤城!
白云城主既已在紫禁之巅败走,如同丧家之犬,这‘剑仙’的虚名,也该换换主人了!今日,就用你的血,来铸就我等的威名!”
他猛地拔剑出鞘,剑锋直指叶孤城,杀气腾腾!
“第十三次了……”逸长生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对身旁的叶孤城低语。
“我说老叶,你这些年这‘剑仙’的名头,到底是砍翻了多少山头,刨了多少人的祖坟?
怎么退隐了还跟块肥肉似的,走到哪儿都有苍蝇往上扑?”
叶孤城没有回答逸长生的问题。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十二个杀气腾腾的黑衣剑客,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缓缓松开。
那柄新打的、尚未饮血的铁剑,在他负于背后的手中,似乎轻轻地震颤了一下,发出微不可闻的低鸣,像是在回应主人的心意,又像是渴望着什么。
“叶大哥,”一直沉默的阿飞突然开口,他抱着剑,往前踏出一步,正好挡在叶孤城侧前方半步,眼神锐利地盯着那些黑衣人。
“这些小喽啰,要不……小弟替你打发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锐气和对自身剑术的绝对自信。
就在阿飞话音落下的瞬间——
剑光!
一道难以形容的剑光骤然亮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花哨繁复的轨迹。
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凝练到极致的白光!如同划破浓黑夜幕的第一缕晨曦,又如同九天之上坠落的冷冽星河。
快!无法想象的快!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那白光并非从一个点爆发,而是仿佛同时出现在十二个方位!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只留下十二道纵横交错、瞬间即逝的璀璨光痕!
铿!x12
十二声清脆得如同玉碎般的金属断裂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汇聚成一道令人牙酸的死亡颤音!
光敛,影定。
茶棚内外,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叶孤城依旧站在原地,负手而立。
那柄新打的铁剑,不知何时已然归鞘,仿佛从未动过。
他宽大的斗笠微微抬起,露出的下颌线条依旧冷硬,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只是众人眼花的错觉。
而官道中央,那十二名气势汹汹的黑衣剑客,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马背上。他们手中的长剑,无一例外,自剑身中部齐齐断裂。
上半截剑刃带着凄冷的寒光,无力地跌落尘埃,砸在干燥的黄土路上,发出“叮当”的闷响。
下一秒,剧痛才如同潮水般席卷他们的神经!
“啊——!”
“我的手!”
“呃啊——!”
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
十二人握剑的手腕处,同时出现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
随即,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断手伴随着半截断剑,纷纷跌落马下!
剧痛让他们瞬间从马背上翻滚下来,在官道中央蜷缩翻滚,哀嚎不止,如同十二只被斩断爪牙的困兽。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茶棚的茶香和尘土气息。
逸长生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幕,他慢悠悠地踱步上前,蹲在为首那个还在痛苦翻滚、面具歪斜露出半张惨白扭曲面孔的黑衣人跟前,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啧啧,疼吧?”逸长生笑眯眯地问,仿佛在问候老朋友。
“回去告诉你们那位藏头露尾的主子,”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想成名?想踩着别人的尸骨上位?简单!岭南倭寇猖獗,戚家军正缺人头军功!提着倭寇的头颅去投军,那才是真本事,真威风!”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黑衣人被剧痛和恐惧填满的眼睛,“至于叶孤城的剑……实在是不想再沾这些肮脏的江湖血了。再敢来烦他……”
逸长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冰寒刺骨,“下次断的,就不是手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茶棚里吓得面无人色的众人,尤其是那个虬髯大汉,咧嘴一笑。
“热闹看完了?茶也凉了,该赶路的赶路吧。”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瞬间杀戮,只是茶余饭后一场助兴的表演。
五日后,距离万梅山庄已不足百里。
官道逐渐变得宽阔而冷清,两侧山势渐起,林木葱郁。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冷冽梅香,即使是在这盛夏时节。万梅山庄,已然遥遥在望。
然而,一路沉默寡言、步伐坚定的叶孤城,却在这一刻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一处山道的拐角,望着远处那片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笼罩在剑气之中的连绵山庄轮廓,久久不语。
逸长生和阿飞也随之停下。
“道长,”叶孤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和西门吹雪的那一战,终究……是未完成。”
山风吹拂着他斗笠下的发丝和衣袂,白衣猎猎作响。
逸长生正拿着水囊喝水,闻言差点呛到:“咳咳……没完成?没完成就没完成呗。”他抹了把嘴,浑不在意,“江湖上未完成的比试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俩这一桩。难道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才算圆满?”
“但终究要分个胜负。”叶孤城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剑客特有的执着,“紫禁之巅那一剑的偏斜,是因您让我心中有‘情’未了,非是剑道高低。
这未尽的一战,如同一根刺,横亘在我二人剑心之上。若不彻底了断,如何能看清前路?”
“分出胜负,和分出死活,是两码事。”
逸长生收起水囊,无语道,“老叶,你钻牛角尖了。谁规定的剑客决斗,就必须以一方死亡作为注解?
那是弱者,或者说是两个实力相近却都看不清前路的普通人,才需要用生死来证明自己的道是对的,或者逼迫对方承认自己的道更强,但你。”
逸长生直视着叶孤城斗笠下锐利的目光,“还有西门吹雪,早已超越了那个层次。你们所求的,是剑道的极致,是‘道’的印证。
真正的举重若轻,真正的超脱顿悟,在于剑心通明,在于看透生死本质,而非必须亲历生死。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与大顿悟,其真意在于‘悟’,不在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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