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拳馆小院彻底沉入梦乡。主屋里传来普拉维特标志性的、如同老旧引擎般的鼾声,隔壁小屋也早已没了动静。唯有塔纳贡,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睁着那双在黑暗中依然亮晶晶的眼睛,毫无睡意。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试图数羊,可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毛茸茸的绵羊,而是威罗师兄温和的眉眼,挺拔的身姿,还有那双总是带着笑意和包容的眼睛。
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过往的片段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初见。 他被父母几乎是遗弃般地推进这个院子,哭得惊天动地,恐惧而无助。是威罗哥哥蹲下身,用那双温暖干燥的大手,擦掉他满脸的鼻涕和眼泪,声音像夏日的凉风,抚平了他炸起的毛:“别怕,这里不是坏地方。”那一刻,威罗哥哥在他眼里,像一座突然出现的、可以依靠的大山。
这些年的陪伴成长。 是他汶哥哥冷着脸、硬邦邦地纠正他每一个基础动作,是巴差哥哥温柔地鼓励他、陪他加练,但更多时候,是威罗哥哥。威罗哥哥会耐心地一遍遍示范,会在他累得想要放弃时,摸摸他的头,说“再坚持一下,你可以的”;会在他取得一点点进步时,毫不吝啬地给予赞扬;会在他们三个外出比赛时,独自承担起照顾他和老师的责任,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受伤后的温言细语。 他记得自己有一次训练不小心扭伤了脚踝,疼得直掉眼泪。是威罗哥哥背着他去找医生,一路上不停地安慰他“没事的,很快就好了”。上药时,他疼得龇牙咧嘴,威罗哥哥就握着他的小手,给他讲拳场上有趣的故事分散他的注意力。晚上,他因为脚疼睡不着,威罗哥哥就坐在他床边,轻轻地、一遍遍地哼唱着那首妈妈(萍姨)常唱的童谣,直到他沉沉睡去。
哭鼻子时的温柔安抚。 他从小爱哭,这点他自己也承认。每次被他汶哥哥凶哭,或者训练太苦累哭,又或者只是单纯想家(虽然那个家并不温暖)委屈哭的时候,第一个过来安慰他的,总是威罗哥哥。威罗哥哥不会像巴差哥哥那样只是软语相劝,也不会像他汶哥哥那样用冷眼制止,他会把他抱起来(小时候),或者搂住他的肩膀(长大后),用那种让人安心的声音说:“男子汉也会流泪,没关系,哭完了就好了。”然后递给他一颗甜甜的糖果,或者带他去吃一碗热乎乎的汤面。
这些画面,一帧一帧,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威罗哥哥的笑容,威罗哥哥的声音,威罗哥哥掌心的温度,威罗哥哥宽阔可靠的背影……
塔纳贡猛地用被子蒙住头,在床上烦躁地滚了滚。
他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心脏跳得这么快?为什么脸颊有点发烫?为什么一想到威罗哥哥,心里就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又慌又乱,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他努力给自己找理由。
是因为依赖吧?
就像他汶哥哥依赖巴差哥哥,巴差哥哥也依赖他汶哥哥那样。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互相依靠,互相扶持,感情自然很深。他对威罗哥哥,一定也是这种深深的依赖。
对,一定是这样。
塔纳贡在心里用力地点点头,试图说服自己。他汶哥哥和巴差哥哥形影不离,眼神拉丝,恨不得把对方拴在裤腰带上,那才是……那才是那种感情。他和威罗哥哥,只是兄弟情,深厚的兄弟情!
可是……为什么想到“那种感情”,他心里会有一点点……莫名的失落和好奇呢?
小金毛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在混乱的心绪和加速的心跳中,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梦里,似乎还有威罗哥哥哼唱的童谣,和那双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
与此同时,隔壁小屋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巴差刚结束晚间的加练,身上汗涔涔的,正背对着他汶,脱下湿透的训练背心,准备换上干净的睡衣。少年(或者说青年)修长柔韧的脊背、流畅的腰线在昏暗的灯光下勾勒出诱人的弧度,皮肤因为汗水和热度泛着健康的粉色。
他汶就盘腿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一卷缠手带,看似在整理,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盯着巴差裸露的后背,眼神专注得仿佛在研究什么绝世拳谱,又像是在欣赏独属于他的珍宝。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能在巴差光滑的皮肤上烧出两个洞来。
巴差即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那两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快速套上睡衣,然后猛地转过身,抬手就在他汶硬邦邦的额头上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
“看什么看!”巴差脸上带着刚运动后的红晕,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嗔怪,“还没看够吗?”
他汶被打得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敲的额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透出一股理直气壮的委屈,声音闷闷的,依旧是他那标志性的硬邦邦语调:
“……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力度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控诉的意味,“从小看到大。”
这话倒是没错。从那个雨夜他把脏兮兮的小巴差捡回来,亲手给他擦洗,到后来一起训练,互相擦拭药油,受伤时帮忙处理伤口……彼此的身体,确实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但……那能一样吗?!
巴差被他这强盗逻辑噎得一时说不出话,脸颊更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抬起脚,轻轻踢了一下他汶的小腿(没敢用力),“那也不能这么一直盯着!变态!”
他汶挨了一脚,非但没生气,反而像是得到了什么确认一般,往前凑了凑,手臂一伸,熟练地将人捞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巴差还带着湿气的发顶,闷声闷气地强调:
“我的。随便看。”
巴差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也就由他去了。感受着哥哥怀抱的力度和那近乎幼稚的霸道宣言,他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有一丝无法否认的安心。他伸出手,回抱住他汶精壮的腰身,把脸埋在他带着皂角清香的胸口,小声嘟囔:
“……笨蛋哥哥。”
晨光熹微,院子里飘着妈妈熬煮的米粥香气。一家人围坐在廊下的矮桌旁吃早饭,气氛一如往常般温馨。普拉维特呼噜呼噜地喝着粥,他汶沉默进食,巴差小口吃着,时不时给他汶夹一筷子小菜,塔纳贡则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对面安静喝粥的威罗身上瞟。
妈妈看着几个孩子,目光最后落在了年纪最长、气质也最沉稳的威罗身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温声开口:“威罗啊,你今年……也三十六了吧?”
威罗放下粥碗,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嗯,妈,怎么了?”
妈妈和普拉维特交换了一个眼神,普拉维特清了清嗓子,接过话头,语气直接得多:“三十六,不小了!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小子……就没考虑过成个家?”
这话一出,桌上其他三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他汶撩起眼皮瞥了威罗一眼,没什么表情,继续低头吃饭,仿佛这事与他无关。巴差则有些好奇地看向威罗。塔纳贡更是瞬间竖起了耳朵,连粥都忘了喝,紧张地等待着威罗的回答。
威罗显然没料到会被突然问到这个,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容里带着点憨直:“成家?这个……还真没仔细想过。”他看了看院子里的沙袋和训练器械,“平时光顾着训练、比赛,还有照顾这几个小的了,没那闲工夫琢磨这个。”
妈妈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母亲特有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斟酌着用语,声音放得更柔了些:“威罗啊,妈不是要催你。就是……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要是……要是有合适的姑娘,或者……嗯……你觉得合得来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人好,对你好,能跟你踏实过日子,妈和你爸都支持。”
这话已经问得相当隐晦和开明了。在泰国相对宽松的环境下,妈妈也并非不能接受其他可能性,尤其是看着身边他汶和巴差那俩孩子。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连普拉维特都停下了咀嚼,看着威罗。
他汶和巴差也看向了威罗。
塔纳贡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小手在桌子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威罗的嘴唇。
威罗被妈妈这突如其来的、涉及性取向的询问弄得有些懵,他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慌乱?但他很快稳住了神色,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仿佛要说服谁般的语气回答道:
“妈,您想哪儿去了!我、我喜欢女的!纯的!绝对是直的!”他语气急促,甚至抬手比划了一下,似乎想加强说服力,“就是……就是一直没遇到特别合适的,而且现在也挺好的,有你们,有师弟们,有拳馆……”
他的反应有些过于急切和坚决,甚至带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说完,他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赶紧低下头,端起碗猛喝了几口粥,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薄红。
妈妈看着他这副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淡淡的无奈,但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好好好,妈知道了。不急,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快吃饭吧。”
普拉维特也哼了一声,嘟囔道:“男人嘛,先立业后成家也行!多吃点!今天训练任务重!”
话题被轻轻揭过。
他汶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饭,仿佛刚才只是听了一段无关紧要的对话。
巴差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威罗哥哥的反应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只有塔纳贡,在听到威罗那句“我喜欢女的!纯的!绝对是直的!”时,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有点闷闷的,空落落的。他低下头,看着碗里还剩大半的粥,突然就没了胃口。
原来……威罗哥哥喜欢女孩子啊。
他默默地想着,那种模糊的、刚刚萌芽的异样情愫,仿佛被一阵冷风吹过,瑟缩了一下,被他小心翼翼地、更深地藏了起来。只是心底某个角落,那份对威罗哥哥的依赖和仰望,似乎悄然变质,掺杂进了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明晰的、淡淡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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