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朱仝接到调令时,正在家中教导儿子朱小宝习武。
他虽心中疑惑,但当差多年,养成了服从上命的习惯。当下简单收拾行装,佩了腰刀,牵马出门。出门前,他对妻子嘱咐道:“我去济州三五日便回,你在家好生照看小宝。若有人问起,便说是公干。”
朱仝翻身上马,出了郓城北门,沿官道往济州方向而去。此时正是未时三刻,日头偏西,官道上行人不多。
朱仝策马徐行,心中却总觉得不安,那调令太过蹊跷,为何如此仓促?为何不让他回县衙交接公务?济州府究竟出了什么大案,非要他这个郓城县的马军都头去协助?
正思忖间,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高喊:“朱都头留步!朱都头留步!”
朱仝勒马回望,只见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正是好友步军都头袁朗。朱仝心中奇怪,袁朗兄弟此时应在营中当值,怎会追来?
转眼间,袁朗已到近前。
“袁朗兄弟,何事如此焦急?”朱仝问道。
袁朗跳下马来,道:“朱仝兄弟,你不能去济州!那调令是陷阱!”
朱仝心中一震:“此话怎讲?”
袁朗将朱全的推测一一道来,末了道:“朱押司说,这调令格式虽对,但内容含糊,不合常理,定是何涛那厮的阴谋!说不定他已在济州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你一进城,便要拿你问罪!”
朱仝脸色骤变。他并非愚钝之人,经袁朗一点拨,立即想通了其中关节。这几日他也听到了何涛调查他的风声,一定是何涛在郓城县找不到证据,便要用这种下作手段,将他骗到济州,屈打成招!
更让朱仝心惊的是,袁朗提到“朱押司说……”。朱全如何知道何涛要对付自己?难道朱全也知道自己私放晁盖之事?
想到这里,朱仝背上渗出冷汗。他一直以为那日之事做得隐秘,除了晁盖等人,再无旁人知晓。如今看来,朱全知道,袁朗似乎也知道,何涛更是已经怀疑到他的头上!
“朱仝兄弟,速速回城吧!”袁朗急道,“此刻调头还来得及!”
朱仝却摇了摇头,“此时回城,正中何涛下怀。他既然已起疑心,我若抗命不遵,他更有理由拿我。”
“那该如何是好?”
朱仝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为今之计,只有用一招苦肉计。”
“苦肉计?”
“不错。”
朱仝目光灼灼看向袁朗,“既要受伤,便要伤得逼真,自己动手终归不便。袁朗兄弟,今日要烦劳你助我一臂之力。”
袁朗猛地后退一步,“使不得!这如何使得!万一兄弟的性命出了个好歹,我袁朗追悔莫及!”
朱仝一把抓住袁朗手腕:“兄弟我信你!此事关乎生死,非如此不能取信于人。袁朗兄弟,动手!”
最后二字,朱仝说得斩钉截铁。他松开袁朗的手,闭目道:“来!”
袁朗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看着朱仝坚毅的面容,知他心意已决。咬了咬牙,低声道:“兄弟……得罪了!”
刀光一闪,林中传来利刃破风之声。紧接着是一声闷哼,朱仝身躯剧震,左肩至胸前已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
朱仝脸色煞白,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却硬是没叫出声来。他踉跄一步,扶住身旁树干,深吸几口气,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再……再在周围砍些痕迹……”
袁朗依言挥刀在周围树木、地面上劈砍数刀,制造出激烈搏斗的痕迹。每砍一刀,他的心就抽紧一分。
做完这一切,朱仝已浑身冷汗,身形摇摇欲坠,鲜血顺着衣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快……快扶我上马……”
……
济州府衙内,何涛正在向知州丁渭禀报。
“大人放心,下官已在四门布下暗哨,只要朱仝一进城,立即将其拿下。届时关入大牢,严刑拷问,不怕他不招出晁盖等人的下落!”
何涛信心满满。
丁渭端坐堂上,面色稍霁:“何涛,此事若成,你之前兵败之过,本官可既往不咎。但若再出纰漏……”
“绝无纰漏!”
何涛连忙道,“调令已发,朱仝必定前来。下官打听过,朱仝接到调令后已动身出发,算算时辰,最迟申时便能入城。”
丁渭点头:“好,本官就在此等候佳音。”
堂内香炉青烟袅袅,更漏滴滴答答。何涛侍立一旁,心中既兴奋又忐忑。他仿佛已看到朱仝在刑具下惨叫求饶,供出晁盖藏身之处,又仿佛看到自己擒贼立功,官升三级……
时间一点点过去,申时已过,酉时将至,朱仝却迟迟未到。
丁渭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何涛,你不是说申时必到吗?”
何涛额头冒汗:“许是路上耽搁了……大人稍候,下官派人去探探。”
正说话间,忽听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衙役飞奔而入,手中捧着一份公文:“启禀大人,郓城县加急公文!”
丁渭接过公文,拆开一看,脸色瞬间铁青。
何涛心中咯噔一声,小心翼翼问道:“大人,何事……”
“你自己看!”丁渭将公文狠狠摔在何涛脸上。
何涛捡起公文,只看了一眼,便觉天旋地转。那公文是郓城县令陈德亲笔所书,言称:
“济州府台鉴:贵府急调本县马军都头朱仝赴济协查要案,本县遵令遣之。不料朱都头行至郓城南三十里处,遭遇贼寇七八人袭击。朱都头奋力抵抗,虽杀退贼人,但身负重伤,现已被护送回城救治,郎中言需静养三月方能下床。协查要案之事,恐难胜任,恳请府台另择贤能。郓城县令陈德谨呈。”
何涛双手颤抖,公文飘飘落下。他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冰凉。
丁渭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何涛面前,“何涛,这就是你说的绝无纰漏?调个人都能调出贼寇袭击?你是不是觉得本官很好糊弄?”
“大人,下官……下官……”
何涛扑通跪倒,语无伦次,“这定是朱仝的诡计!他定是察觉了什么,故意自残……”
“自残?”
丁渭冷笑,“陈德说了,伤口深可见骨,险些丧命!谁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何涛,你莫要再狡辩了!”
他俯下身,盯着何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三日,限你三日之内,必将晁盖、武松等贼擒来。若做不到……”
丁渭直起身,拂袖转身:“那你就自己去沙门岛报道吧!”
沙门岛!何涛如遭雷击,瘫软在地。那是大宋最恐怖的流放之地,十人去,九人亡,生不如死!
丁渭不再看他,大步走出公堂,只留下何涛一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如死灰。
……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铁甲水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