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杂的马蹄声接近北堡门。凯旋堡有着非常低矮的城墙，一座简单的主堡坐落在其中。第一代帕法海姆公爵在当初修建的时候之所以选择修建城堡而不是大多数辛西亚贵族所钟爱的庄园，就是因为他知道帕法海姆比其他的城市都容易受到外敌的进攻。「你们来得太迟了。」瑞卡德·帕法海姆从走廊走出到主堡外的花园，与一位翻越下马的身宽体胖的骑士互相拥抱。「你又迟到了，派普。」他半开玩笑地说。「我快等不及了，差点想亲自骑马出去和哥德玛人交战。」
「那我一定会为你祈祷。」大派普笑着说。「祈祷你在出辛西亚城门之前，你这老骨头还没散架。」
「你还真是好心，伯利德。不过如果你再抱得紧一点，我这身老骨头可能就真的会就地散架了。」
另一位体型相当的骑士下马后来到瑞卡德面前。「小子，我希望你别像你老爸那么用力。」两人拥抱了一下。「别来无恙啊，小派普。」瑞卡德·帕法海姆打量着眼前这位气血旺盛的年轻人。「大派普，小派普。一模一样的名字，一模一样的两父子。」他豪爽的笑了几声。「我一看到你们就会不禁地想，如果我给我的儿子取名瑞卡德，他是不是就会变得和我很像？」
「我觉得不会。」小派普·伯利德轻快地说，「我可不像我老爸，他曾经被孩童鬼追屁股。」
瑞卡德笑道：「噢，我已经听过这个故事很多遍了。」
「是啊。」大派普说：「我儿子的确比我更优秀，在挖苦人的方面。」
赫尔莫斯·帕法海姆现在才出现在瑞卡德的身后。「好小子。」大派普和他拥抱。「已经长这么大了。和上次见面相比，你长高了，也壮了不少。」
「环境所致。」帕法海姆勋爵简要地说：「在这里，拔根杂草都要自己动手。不强壮的人可活不下去。」大派普给了瑞卡德一个鬼脸。「是啊，这小子也很会挖苦人。」
随后是小派普。两人对视了一阵，也给予了对方简单的拥抱。「嘿，兄弟。」「兄弟。」
「你先带小派普还有他的随从去日落厅里稍加休息。」瑞卡德·帕法海姆对他的儿子说道。「别怠慢客人。你应该清楚什么时候该自己动手。」
后花园里如今只剩下瑞卡德与大派普，还有一些忙里忙外的仆役。「很多年了。」瑞卡德·帕法海姆带着派普·伯利德走上城墙。「真的很多年了，我甚至都忘了有多少年没与你见面。」他说：「我只记得，那时我的胡子才这么白。」老公爵比划着，「如今已经变得这么白了。」
「是啊，很多年了。」大派普看着脚下的石阶，感到一阵怀念。「从半山堡下来辛西亚，路途是真的不便。」
「是啊，那该死的魔山上怪物成堆。」瑞卡德赞同。「而你的嗓门和以前一样，还是让人震耳发聩。」
伯爵笑笑。「这是山民的习惯。否则，在库伦山这种不毛之地，喊救命也没人听见。」
「难得你这次进城，却没有先来我这里做客。」
「事态紧急。我原本也没有想过女王的召集会来得如此之快。我从半山堡出发到辛西亚宫，几乎就没有歇息的机会。」
「是啊，是啊。一切都来得很快。哥德玛人的本性就摆在那里，而我们却熟视无睹。」帕法海姆公爵望着墙外稀稀落落的房屋，他能想象得到，一栋本来只够一家三口人居住房屋如今却挤了超过三十个人。「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一千七百。我担心你这小城堡装不下，已经命令一部分人在堡外扎营。」
瑞卡德点点头。「这你倒没说错，凯旋堡的确是装不下那么多人。我已经让了半个城堡出来给那些原本住在城外的农民了。不过，我记得你麾下不止这么少人马。」
「借给别人了。东借一些，西借一些。你懂的。」
他懂。两人一时之间都不想再谈及军事上的话题。「你真的老了不少，瑞卡德。」沉默片刻之后，大派普说。「有人告诉我，最近这些年，你上朝的次数比我还要少。我当时还不太相信。不过现在看来，岁月这种东西还真是不饶人。」
「我在上次出外打猎的时候，有一个强盗也认为我是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现在不知道那家伙的骨头还在不在多比河的河底。」瑞卡德·帕法海姆打趣地说道。「我也不是完全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去上朝的。实际上，不论我年纪多大，我也不太喜欢和那些贵族们待在一起商讨国事。不是看不起他们，也不是厌恶，而是我感觉我并不适合。不论是单纯的上朝，还是王室会议或者战时会议都是这样。」他叹叹气。「这么多年以来我终于明白，我还是喜欢呆在我的房间里，或是阅读，或是在练兵场里伸展下筋骨。宫廷生活真的不适合我。」
「你这样说，我不是不能理解。我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这种生活就是幸福。」派普·伯利德说：「但我还是觉得可惜，在辛西亚的宫廷里缺少了一个如此具有智慧的人出谋划策，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帕法海姆公爵大笑起来。「你可真会说话，兄弟。」他说，「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有多少智慧，我的儿子还认为我是一个愚蠢至极的老木条。非要说的话，我相信如今辛西亚宫廷里的那些贵族们拥有足够的智慧治理国政，而我只需要按照他们的命令行事，这或许来说也算是一种智慧了吧。」
「安逸的生活总会让人觉得满足，随后止步不前，许多年来我在半山堡里的生活让我认识到了这个道理。」
「所以说，你想说明些什么？难道你想提醒我，我已经是一个对生活毫无欲望与进取之心的人？」
大派普被瑞卡德反问住，愣了愣。「或许你说出了我想说的话，瑞卡德。」两人走进一间堡楼，瑞卡德挥手打发门卫离开。「我现在才看出来，真正让你衰老的不只是时光，而且是一成不变的，安逸平淡的生活。」
瑞卡德·帕法海姆拿出两个玻璃杯，并且往里面倒入麦芽酒，期间一直沉默。派普·伯利德开始觉得自己的一番话或许惹怒了他。帕法海姆公爵将酒杯推到客人面前，然后一口灌下自己的那一杯。「也许吧。」他突然的认同让大派普感到惊讶。「我知道在这种随时准备打仗的前夕不应该喝酒，不过有时候品尝下禁果也不会有什么害处。」他坐下来。「岁月还是带走了许多东西。尽管不想承认，但自某一天早晨，我在床上醒来，发现记不清明天早餐吃了什么东西开始，我就意识到年少轻狂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瑞卡德为自己续杯，继续说。「你说得也不是不无道理，自从佛伦人那次完全算不上是成功地正面进攻以来，辛西亚度过了太多安逸的日子。奇怪的是，身体虽然在衰老，但是回忆却恍如昨日。父亲的棕马，当时的斯尼特公爵还有他的弟弟路德维德，以及浮满在多比河上的尸体，这一些都记忆犹新。」
派普·伯利德凝视着酒杯里金黄色的液体，原本有些浑浊的棕色眼眸显得更加黯淡。「抱歉。」他低声说。「我辜负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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