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时分,有男仆来请霍雨浩移步去旁边的“锦瑟居”用晚饭。他到了那里,发现除了阿碧,还多了一位身穿淡绛纱衫的姑娘,容颜俏丽,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狡黠神情。
“这位是阿朱姐姐。”阿碧简单介绍了一句,便不再多言。仆人们陆续端上菜肴,多是些清淡精致的江南风味。
霍雨浩道了声谢,尝了一口,觉得味道甚好,他赶路久了,难得吃到这般可口的饭菜,便也不多客气,专心吃了起来。他自然能感觉到阿朱阿碧两人偶尔投来的打量目光,但既然对方没有恶意,他也就不甚在意。
饭后,他回到阿碧安排的客房休息,躺在床上,心里却有些打鼓,觉得自己这次贸然前来确实有些欠考虑。
慕容公子不在,参合庄里还能有谁做主?难道真要向阿朱阿碧这两位丫鬟姐姐请教武学?倒不是瞧不起她们,只是下意识觉得她们可能并未习练高深武功。
想到这里,他索性不再躺着,起身盘坐,继续修炼《北冥神功》。没有测试魂力或内力的工具,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具体到了什么地步,只觉得丹田里的那股气流壮大了不少,尝试运转六脉神剑的心法,已经能勉强催动任意一脉的剑气,只是极不稳定,难以用于实战。
第二天一早,阿朱和阿碧一同来找他,说是要带他去参合庄,不过仍需坐船。霍雨浩洗漱完毕,便跟着二女再次登舟。
小舟在碧波上荡漾,途中经过一座繁花似锦的岛屿,阿碧小声介绍道:“那是曼陀罗山庄,是舅太太的居所,我们需得安静些,莫要惊扰了。”
霍雨浩点头记下。小舟继续前行,不料没多久,竟迎面遇上一艘较大的花船。船上看去尽是女子,船舱内的情形则看不分明。
阿朱和阿碧一见那花船,脸色微变,赶忙站起身,俯首低眉,神态变得既恭敬又带着几分惊惧。霍雨浩虽不明所以,但也猜到来了大人物,有样学样地站好。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动听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子声音从船舱内传出:“是哪一个男子,胆敢擅闯我曼陀罗山庄的水域?岂不知任何男子不请自来,便须斩断双足么?”
霍雨浩心中一惊,只觉得这女子真是霸道无比,自己等人只是划船路过,怎么就算擅闯了?但若不解释清楚,在这湖心水域,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恐怕讨不了好,总不能跳湖遁走吧,那才真是自投罗网。
他连忙躬身行礼,朗声道:“晚辈霍雨浩,先父乃是慕容老先生旧友。如今家中遭遇变故,特来投奔。此番只是行船路过宝地,绝非有意擅闯,还请夫人明鉴。”
阿朱也赶紧开口帮腔:“启禀舅太太,霍公子所言属实。奴婢们正是要送霍公子前往参合庄等候公子归来,只是途经此处,万万不敢惊扰舅太太清修。”
船舱内的女子冷笑一声:“花言巧语,且都随我上岸来分说,莫要让外人说我曼陀罗山庄怠慢了‘故人之后’。”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显而易见。
阿朱和阿碧闻言,脸上惊恐之色更浓,她们深知这位舅太太的脾性,生怕霍雨浩真被当作花肥埋了。不管他是不是老爷故人之子,若是在她俩手上出了事,都没法向公子交代。
“嗯?我的话,如今也没人听了吗?”舱内的声音转冷。
阿碧无奈,只得依言划动小船,跟着那大花船靠向曼陀罗山庄的码头。
唯有霍雨浩表情略显怪异,他方才悄悄开启了精神探测,窥见舱内那发号施令的女子容貌——竟与琅嬛福地中那位秋水前辈的玉像有着七八分相像。
只是年纪看上去约莫三十五六,风韵犹存,却绝非百岁之人。算算年月,李秋水若在世,绝非此等容貌。难道是秋水前辈的后人?
那位“舅太太”上岸后,立刻有仆妇从舱中拖出两个被绑缚的男子,霍雨浩早已探测到,只是不知缘由。接下来听到的审问过程,更是让他冷汗直冒。
一人因是大理口音,竟直接被拖下去作了“花肥”。另一人则被逼着立刻回家杀了结发妻子,再娶一个指定的“苗姑娘”,否则同样下场。
霍雨浩暗自庆幸自己说的是标准的汴梁官话。同时,这位王夫人行事之乖张狠辣,与描述中秋水前辈的性子,倒真有几分异曲同工的偏执。
审问完那两人,王夫人那审视的目光便落在了霍雨浩身上,带着探究的意味:“哦?故人之子?不知令尊高姓大名,是慕容家哪一位旧友?”
霍雨浩心中暗道不妙,果然问到这个了。他哪里知道慕容家有什么姓霍的故交?情急之下,他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方才探测所见,决定兵行险着。
他面上保持镇定,恭敬答道:“先父名讳,单名一个‘浩’字,并非武林名人,只怕夫人未曾听闻。”
果然,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讥诮,哪有父子名同字的道理?她正要发作,却听霍雨浩又紧接着说道,目光还坦然地看着她的脸:
“不过,晚辈登岸后,见夫人容貌,竟与一位前辈高人极为神似,心中惊疑,冒昧请问夫人……可认得一位闺名中有‘秋水’二字的前辈?”
王夫人闻言,娇躯猛地一震,脸上瞬间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她紧紧盯着霍雨浩:“你……你从何处听得这个名字?!”
她心中骇浪翻涌,母亲的名讳,江湖上知者甚少,这少年如何得知?是误打误撞,还是……
霍雨浩一看她的反应,心知赌对了大半,连忙趁热打铁,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晚辈曾因机缘巧合,闯入一处名为‘琅嬛福地’的地方,并在其中得了那位秋水前辈留下的些许传承。
只是晚辈愚钝,于其中精妙武学仅得一知半解,修炼起来疑难重重。久闻姑苏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博通天下武学,故此特来请教,希望能解心中困惑。隐瞒之处,实非有意欺瞒,还请夫人与两位姐姐见谅。”
最后一句,他是转向阿朱阿碧,面带歉意说的。
王夫人心念电转,琅嬛福地,那确实是她与母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看来这少年所言非虚,他竟得了母亲的传承。
她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开口道:“既然你得了我母亲……得了秋水前辈的传承,那便算她半个弟子,与我……也算有同门之谊。”
她终究没好意思直接认师弟,但语气已大为缓和,“我夫家姓王,你既与她有缘,称我一声师姐便可。”
霍雨浩心中长舒一口气,连忙顺势躬身行礼:“霍雨浩见过师姐。”
一旁的阿朱和阿碧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剧情,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有些后怕和惊讶,但总算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这位霍公子的小命是保住了。
至于他假冒故人之子的事……既然舅太太都认了这层关系,她们自然也不会再多嘴去告诉公子。对于这个颇有礼貌、又经历奇特的少年,她们心里还是存着几分好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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