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盐场西侧的了望塔上，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哨兵警惕的脸庞。议事厅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外面的寒夜还要凝重几分。
“二少爷，探子回报，黑山那边确实炸开了锅。”林武站在林景云面前，脸色严肃，“沙玛土司回去后大发雷霆，召集了更多族人，看样子是不打算善了。三天后的谈判，恐怕……”
林景云端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他抬起眼帘，目光锐利如刀：“谈判？我何时说过要与他平等谈判？”
林武一愣：“可是二少爷，您不是约了沙玛土司三天后来……”
“那是缓兵之计。”林景云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林景云的地盘，岂容他人撒野？他想要讹诈，想要立威，我就打断他的爪子，让他知道什么叫痛！”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简易地图前，手指点在黑山与盐场交界处：“沙玛以为退回去就能重新占据主动？他太天真了。等他三天，是给他机会回去冷静，也是给我机会，去取一件让他不得不冷静的东西。”
林武心头一跳，隐约明白了林景云的意思：“二少爷，您是想……”
“不错！”林景云眼中寒芒闪烁，“沙玛不是仗着人多势众，强弩霸道吗？我就擒贼先擒王！不，比擒王更有效——我要他最心疼的那个！”
“探子打探到，沙玛有个独子，名叫沙玛豹，年方十六，勇猛好斗，极受宠爱。今晚，沙玛为了防备我们偷袭，将大部分人手布置在外围，他和他儿子，应该在靠近山林深处的一个临时营地里。”林景云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林武，挑选二十名身手最好，胆子最大的弟兄，带上最好的家伙，跟我走一趟！”
林武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大声道：“是！二少爷！”他明白，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行动，深入黑山彝人的地盘，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但林景云那不容置疑的气势和周密的计划，让他充满了信心。
很快，二十名精锐护盐队员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他们都是经历过葫芦谷血战的老兵，一个个眼神沉静，动作利落。没有多余的废话，人人换上深色夜行衣，脸上涂抹了泥灰，只露出两只警惕的眼睛。武器是淬毒的匕首、短弩和麻绳，火铳太过笨重且容易暴露，并未携带。
林景云亲自检查了每个人的装备，最后看向众人，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今晚，我们是黑夜里的幽灵，是索命的阎罗！记住，行动务必迅速、安静！目标只有一个，沙玛的儿子，沙玛豹！只许生擒，不许多伤人命，除非必要！出发！”
一行二十一人，如同鬼魅般融入了茫茫夜色，借着星月微光和对地形的熟悉，避开大路，沿着崎岖的山间小径，直扑黑山西侧的临时营地。
山风呼啸，草木摇曳，更添了几分肃杀。林景云前世的特种兵素养在此时发挥到了极致，他的观察力、判断力、潜行技巧，都远超这个时代的人。在他的带领下，队伍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几处彝人的明暗哨卡。
两个时辰后，前方隐约出现了火光。那是一个搭建在半山腰的临时营地，十几个帐篷散落分布，外围有几堆篝火，几个彝人战士靠着武器在打盹。
林景云做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分散开，如同张开的捕兽网，缓缓向营地中心包围过去。根据探子之前冒险探来的情报，沙玛和他儿子的帐篷位于营地最里侧，靠近一片小树林，守卫相对松懈一些，因为沙玛自恃无人敢深入此地。
林景云和林武带着另外三名身手最敏捷的队员，如同狸猫般潜行，借着帐篷和树木的阴影，一点点靠近目标。
最里侧果然有一顶稍大的兽皮帐篷，门口守着两个昏昏欲睡的彝人。林景云对林武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暴起！
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几乎在瞬间就扑到了守卫面前。林武左手捂住一人的嘴巴，右手匕首闪电般划过其咽喉。另一名守卫刚要惊呼，林景云的手掌已经如同铁钳般扼住了他的脖颈，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守卫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
林景云掀开帐篷帘子的一角，向内望去。帐篷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正裹着兽皮毯子呼呼大睡，旁边还放着一把半出鞘的弯刀。正是沙玛豹！沙玛土司本人却不在帐内。
真是天助我也！林景云心中一喜。
他做了个手势，两名队员闪身而入，一人迅速上前捂住沙玛豹的嘴，另一人则用浸了迷药的布巾死死蒙住他的口鼻。沙玛豹猛地惊醒，剧烈挣扎起来，双腿乱蹬，但很快就浑身无力，眼神涣散，瘫软下去。队员们立刻用麻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扛在肩上。
“撤！”林景云低喝一声。
得手之后，队伍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按照预定路线，迅速而有序地撤离。外围负责警戒和接应的队员也悄然后撤，汇合一处，如同潮水般退回了茫茫黑暗之中。
整个突袭过程，从潜入到撤离，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干净利落，未曾惊动营地里的其他人。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景云一行人带着“猎物”顺利返回了盐场。看着被捆得像粽子一样，仍在昏睡中的沙玛豹，留守的护盐队员们无不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二少爷威武！”
“看那沙玛老贼还敢嚣张！”
林景云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把他弄醒，好生看管，别伤了他，也别让他跑了。林武，派人去给沙玛土司送个信。”
他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林武：“告诉沙玛土司，想要儿子平安回去，就带着诚意，一个人，来我盐场议事厅说话！时间，就在今天！”
……
黑山营地。
当沙玛土司发现儿子失踪，并且看到门口两具守卫冰冷的尸体时，他气得浑身发抖，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是谁？！是谁干的？！！”
很快，林景云派来的信使到了，将那张写着寥寥数字的纸条呈上。
沙玛一把夺过纸条，看着上面那狂傲不羁的字迹，气得目眦欲裂，一把将纸条撕得粉碎！
“林景云！你好狠！好毒！”他咬牙切齿，心中的惊骇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敢如此大胆，潜入他的营地，掳走他的儿子！那可是他沙玛唯一的继承人！
“土司！我们跟他拼了！杀到盐场去，救回少主！”旁边的头领们纷纷鼓噪起来，群情激愤。
沙玛猛地喘了几口粗气，猩红的眼睛扫过众人，最终却颓然地挥了挥手。拼？怎么拼？对方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核心营地掳人，这份实力和胆魄，让他心底发寒。硬闯盐场？那如同堡垒般的防御工事，还有那些犀利的火铳……他不敢拿整个部落的命运和儿子的性命去赌！
那个年轻的汉人，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最终，无尽的憋屈和对儿子的担忧压倒了愤怒和骄傲。沙玛土司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备马！我一个人去！”
半个时辰后，盐场议事厅。
林景云悠闲地品着茶，林武侍立一旁。沙玛土司独自一人，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他的熊皮坎肩依旧，但眼神中的锐气和嚣张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和焦虑。
“林二少爷，我的儿子呢？”沙玛开门见山，声音沙哑。
林景云放下茶杯，淡淡一笑：“土司阁下稍安勿躁。令郎很好，毫发无伤，只是暂时在我这里做客而已。”
“你到底想怎样？！”沙玛忍不住低吼。
“很简单。”林景云站起身，走到沙玛面前，目光逼视着他，“我不想怎样，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开采我的盐井，发展我的产业。之前我说过，地界之事，可以谈。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沙玛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对方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和冷酷。
“你想怎么谈？”沙玛的声音低沉下去。
“第一，地界。”林景云伸出一根手指，“以现有地契为准，西边那几口新井所在之地，以及向西延伸五里，皆属我林家盐场范围。黑山与盐场以此为界，互不侵犯！”
沙玛脸色一变：“五里？那几乎到了我们祖坟山脚下！”
“土司觉得多吗？”林景云语气转冷，“或者，你更希望我的人，去你的祖坟山‘做客’？”
沙玛呼吸一窒，感受到了赤裸裸的威胁，只得咬牙道：“好！我答应！”
“第二，互不侵犯。”林景云伸出第二根手指，“黑山彝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袭扰我盐场工人、商队，不得破坏我盐场设施。同样，我林家护盐队也不会主动进入黑山地界。若有违反，后果自负！”
沙玛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这是双方都能接受的底线。
“第三，有限通商。”林景云伸出第三根手指，“我盐场产出的盐，可以优惠三成的价格，每月定量售卖给黑山部落。作为交换，黑山部落需提供等价的山货、药材或皮毛。具体事宜，后续再议。”
这一下，沙玛倒是愣住了。他没想到林景云还会提出通商，而且是优惠价格。黑山缺盐，一直以来都是高价从别处购买，这对他和族人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林景云看着沙玛的神情变化，微微一笑：“我林景云并非嗜杀之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做了邻居，和睦相处，互通有无，对大家都有好处。土司以为如何？”
恩威并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沙玛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彻底栽了，但对方给出的条件，并非赶尽杀绝，甚至还带着一丝善意。他还能说什么？
“好……就依你所言！”沙玛最终低下了头，选择了妥协。
“很好。”林景云满意地点头，“林武，取笔墨纸砚，拟定契约，请土司画押。”
很快，一份明确了地界、规定了互不侵犯、约定了初步通商条款的契约摆在了沙玛面前。沙玛看着那份契约，手指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拿起笔，歪歪扭扭地画上了自己的印记。
“现在，可以放了我儿子吗？”沙玛看着林景云。
“自然。”林景云示意林武，“去把沙玛少主请出来。”
片刻后，沙玛豹被带了上来，虽然有些狼狈，但确实毫发无伤。看到父亲，他激动地喊了一声：“阿爸！”
沙玛看着儿子，眼眶有些发红，对林景云拱了拱手，语气复杂：“林二少爷，后会有期！”说完，拉着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议事厅。
看着沙玛父子远去的背影，林武终于忍不住兴奋道：“二少爷！您这招釜底抽薪，真是太高明了！兵不血刃就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林景云却没有太多喜色，他重新坐下，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目光深沉：“麻烦，是永远解决不完的。今天压服了沙玛，明天或许还有李玛、王玛。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断变强，强到让所有心怀不轨之徒，都不敢轻易伸出爪子。”
他看向窗外，西边的天空已经彻底亮了起来，阳光洒满了盐场。
“传令下去，西边新井，即刻恢复生产！加大投入，给我用最快的速度，把盐给我晒出来！越多越好！”林景云的声音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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