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玛父子带着满腔的屈辱和一丝侥幸,身影消失在议事厅门口。阳光透过窗棂,将议事厅内映照得一片通明,空气中紧绷的气氛却未完全散去。
林武紧握着拳头,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二少爷,这沙玛老贼总算是服软了!咱们盐场西边的威胁,总算暂时解除了!”
林景云端起茶杯,指尖触及微凉的杯壁,眼神却比杯中的茶水更冷冽。他轻轻呷了一口,摇了摇头:“暂时?林武,记住,威胁从来不会真正解除,只会以另一种形式潜伏。沙玛今天低头,是因为他的儿子在我们手上,是因为我们展现了让他恐惧的力量。但这不代表他就真心臣服。”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盐场外围连绵起伏的山峦轮廓,那里是黑山彝人的地界,也是无数未知的风险所在。
“黑山彝人缺盐,这是他们的命门。今天我们给了他们三成优惠的盐,是给了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也是给了我们自己发展的时间。”林景云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旦他们恢复元气,或者我们露出丝毫疲态,这头被暂时安抚的猛虎,随时可能再次扑上来。”
林武脸上的兴奋褪去,换上了凝重:“二少爷说的是。那我们……”
“所以,”林景云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隼,“我们不能有片刻松懈。传我的命令,护盐队日常操练加倍,警戒范围向西推进到新定界碑一线,任何越界行为,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同时,严密监视黑山部落动向,沙玛回去之后,绝不会甘心,定有小动作。”
“是!”林武立刻应道。
“还有,新井恢复生产的事情,你亲自去盯。”林景云补充道,“告诉负责晒盐的师傅们,人手不够就招,设备不够就添,银子不够我来想办法!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白花花的盐堆积如山!”
“明白!”林武转身正欲离开。
就在这时,一名护盐队员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神色:“二少爷!林武队长!”
“何事慌张?”林武皱眉道。
那队员喘了口气,禀报道:“是这样,刚才沙玛土司带着他儿子离开后不久,我们派去边界附近巡查的弟兄发现,有几个沙玛的人,鬼鬼祟祟地从山林里拖出来一个被捆着的汉人,然后解了绳子,丢下他就跑了!”
“哦?”林景云眉梢一挑,“被捆着的汉人?沙玛抓的?”
“看样子是。”队员点头,“那人被丢下后,似乎受了些惊吓,但看着不像坏人。弟兄们不确定怎么处置,就把他带回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带进来看看。”林景云沉吟道。沙玛刚签完契约就释放一个汉人俘虏?是巧合,还是另有用意?
片刻后,一个中年男子被带了进来。他约莫四十多岁年纪,穿着一身不算华贵但质料尚可的直裰长衫,只是此刻衣衫上沾满了泥土草屑,显得颇为狼狈。他的面容清癯,眼神虽然有些惊魂未定,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读书人的斯文和商人的精明。
男子一进门,目光迅速扫过厅内,当看到端坐主位的林景云时,眼神微微一亮,随即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林景云深深一揖:“草民苏伯年,见过这位少爷!多谢少爷援手,将草民从那蛮人手中解救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显然是之前受了不少苦楚,但条理清晰,言辞恳切。
林景云打量着他:“苏先生不必多礼。你刚才说,是沙玛的人抓了你?”
苏伯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后怕:“正是。唉,说来惭愧,草民是做些矿石买卖的营生,前些时日听闻元谋那边山区有些矿藏的消息,便带人前去勘探。谁知误入了黑山彝人的地界,被他们当做探子给抓了。沙玛土司勒索重金,草民身家微薄,一时拿不出来,便被他们一直扣押在山寨里,吃了不少苦头。”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疑惑:“草民被关押多日,本已绝望。谁知今日清晨,那沙玛土司怒气冲冲地回来,似乎受了极大的挫败。没过多久,他的人就把我拖出来,解了绳索,警告我不准再踏入黑山地界,然后就离开了。草民正茫然无措之际,便遇上了贵属的巡逻队。”
苏伯年看着林景云,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想必,是少爷您与那沙玛土司交涉,逼得他不得不放人?草民虽然身陷囹圄,但也隐约听到沙玛的独子似乎出了事……莫非……”
林景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苏先生平安就好。既然是误会,解开了便罢。”
他没有细说擒拿沙玛豹的事情,但苏伯年是个聪明人,从林景云的气度和沙玛的态度变化,已然猜到了七八分。他对眼前这位年轻的盐场主事者,不禁生出几分敬畏之心。这不仅是有勇,更有谋!
苏伯年再次躬身行礼,语气更加诚挚:“少爷大恩,伯年没齿难忘!只是草民如今身无长物,连随从都被冲散,实在无以为报……”
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从怀中极为珍重地掏摸了半天,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卷轴。
“少爷,这是草民此次冒险入山最大的收获。”苏伯年小心翼翼地展开油布,露出一份绘制颇为详细的地图和几页写满了字的文书,“这是草民花费重金,并亲自勘探多日,绘制的元谋地区一处铜矿的勘探图和相关文书。据我初步探查,此地铜矿储量极有可能非常可观!”
他将图和文书捧到林景云面前,眼神灼灼:“草民本想凭此发家,奈何……唉,正如少爷所见,没有足够的实力和靠山,怀璧其玉,反而是取祸之道。今日若非少爷,伯年这条性命都难保,更遑论开矿了。”
苏伯年深吸一口气,郑重道:“这份勘探权文书,草民愿赠予少爷!一来聊表救命之恩,二来,伯年看得出,少爷绝非池中之物,这铜矿在您手中,定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价值!远胜过在我这等小商人手中蒙尘,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铜矿勘探权?
林景云心中剧震!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铜在当下的价值!不仅仅是铸造铜钱,维持金融流通,更重要的是,铜是制造军火的重要原料!无论是子弹壳还是火炮部件,都离不开铜!
自己正愁如何增强实力,如何获得更稳固的根基,没想到刚解决了沙玛的麻烦,就有人送来了这样一份大礼!
盐,可以富家,可以安民。
但铜,却关乎强军,关乎工业的脉搏!
他看向苏伯年,对方的眼神坦荡而诚恳,带着一种赌注般的决绝。他是在用自己最重要的发现,来投资林景云这个人,投资他所看到的潜力。
林景云伸手,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图纸和文书。纸张因为主人的珍视而保存完好,上面绘制的山川河流,标注的矿点符号,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苏先生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林景云沉声道,目光炯炯地看着苏伯年,“你可知这份东西,若勘探属实,价值几何?”
苏伯年坦然一笑:“再贵重,也贵不过性命。何况,宝物赠英雄。伯年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少爷的能量。只盼日后少爷若真能开矿成功,能念及今日之情,给落魄的苏某人一口饭吃,便感激不尽了。”
“苏先生言重了。”林景云将图纸小心收好,“你不仅是送了我一份大礼,更是送了我一份信任。林某记下了。苏先生若不嫌弃,可暂时在盐场住下,养好身体。至于日后……”
林景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元谋的铜矿若真能开采,少不了苏先生这位最早的功臣和行家指点。林某,不是卸磨杀驴之人。”
苏伯年闻言大喜过望,激动得再次躬身:“多谢二少爷!伯年愿效犬马之劳!”
林武在一旁看着,也是心潮澎湃。真是时来运转!二少爷这边刚压服了黑山蛮,那边就天降横财,送来了铜矿!这简直是上天都在助二少爷成就大业啊!
打发苏伯年先去休息后,林景云独自站在议事厅中,手中摩挲着那份铜矿文书,心中的激荡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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