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舟师初成，公孙惶惑
公元198年，秋，幽州镇海堡，辽东襄平城，晋阳。
秋日的渤海湾，天高云淡，海风却已带上了几分凛冽。新建的“镇海堡”初具规模，木质寨墙环绕着依山而建的营房、匠作工坊和已然成型的巨大船坞。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船坞中那艘庞然大物之上——并州海军的第一艘试验性大海船，“破浪一号”。
这艘船体型远超内河战舰，长约二十余丈，硬木打造的船身线条刚硬，高耸的桅杆上悬挂着尚未启用的巨帆。船首包裹着防止碰撞的铜皮，两侧船舷预留了多个弩窗和投石机基座。最引人注目的是其船体内部，依照“水密隔舱”的理念，被厚实的隔板分成了八个独立的舱室。
甘宁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海风中紧绷，他亲自手持火炬，站在船头。下方，是肃立的锦帆营将士和满脸疲惫却目光灼灼的匠人们。
“祭海神——启航！”甘宁声若洪钟，将火炬投入船头早已准备好的铜鼎之中，火焰升腾，象征着勇气与征服。
“嘿——哟！”数百名精选的水手喊着号子，拉动绳索，借助滑车和潮汐的力量，将这艘巨舰缓缓推离船坞，送入波涛之中。船身入水，激起巨大的浪花，稳稳浮于海面，引来岸上一片欢呼。
“登船！”甘宁一声令下，亲自率领第一批水手和测试人员登上“破浪一号”。墨衡也带着几名核心工匠登船，他们要记录这初生海船在真实海洋环境中的每一项表现。
海风鼓荡，巨帆升起，“破浪一号”如同离弦之箭，驶向海湾深处。初始阶段，航行平稳，转向灵活，令船上的水手和匠人都颇为兴奋。然而，当船只驶出海湾庇护，进入开阔海域时，真正的考验来临了。
海上的风浪远比预想中更大，数尺高的浪头不断拍击着船身，船只开始剧烈颠簸。甲板上的水手们必须紧紧抓住缆绳才能站稳。
“左满舵！测试转向！”甘宁紧握舵轮，大声下令。他感受到了海浪对舵叶的巨大冲击力，舵轮变得异常沉重。
“将军！舵机吃力过大，连接处有异响！”负责观察舵舱的工匠大声喊道。
“降半帆！减轻侧向受力！”甘宁临危不乱，迅速调整。帆面减小，船速稍缓，舵机的压力也随之减轻。
就在这时，一个更大的浪头从侧面袭来，船身猛地一倾，甲板上的几个木桶瞬间滑落，砸得粉碎。
“固定所有物资！检查隔舱密封！”甘宁的声音在风浪中依旧清晰。水手们立刻行动起来，用绳索加固船上物品。工匠们则迅速下到舱底，检查各个隔舱的接缝。
“报！三号隔舱有轻微渗漏，正在处理！”
“报！主桅杆缆绳受力不均，需调整！”
问题接踵而至，但船上众人在甘宁的指挥和墨衡的技术指导下，一一应对，虽略显慌乱，却并无大错。经过近两个时辰的颠簸航行与测试，“破浪一号”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安全返回了镇海堡码头。
甘宁跳下船，尽管浑身湿透，却满脸兴奋：“好船！骨架够硬，能吃住风浪！水密隔舱确有效用！墨大匠，诸位兄弟，辛苦了！将今日发现的所有问题，一一记录，即刻改进！我们要造的，是能劈波斩浪、直捣黄龙的无敌战舰！”
这次成功的海试，标志着并州海军终于从蓝图迈向了现实，尽管稚嫩，却充满了无限的潜力。
......
与此同时，远在辽东的襄平城（今辽宁辽阳），辽东太守公孙度的府邸内，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
公孙度高坐主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能在汉室衰微时割据辽东，自有其手段与见识。下方坐着其长子公孙康、麾下大将柳毅、阳仪等心腹。
“并州黄屹，其势日盛啊。”公孙度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凉州、西域已定，如今竟在右北平沿海大动干戈，修建所谓‘镇海堡’，打造海船。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大将柳毅性情较为直率，出言道：“主公，黄屹野心勃勃，其志绝非仅在北疆。其在幽州沿海立足，打造舟师，其意恐在我辽东，乃至高句丽、三韩！不可不防！末将建议，即刻加强辽东半岛南端，特别是沓氏（今大连金州一带）、汶县（今营口一带）沿海防务，增派兵马，多建烽燧，以防不测。”
长史阳仪则持不同意见：“柳将军未免过于紧张。并州与我辽东，中间隔着幽州广袤之地，更有袁本初大军驻扎。黄屹即便有水师，又能如何？难道他能飞越千里，来攻我辽东不成？依我看，黄屹此举，或许是为了震慑高句丽，或是为将来与袁绍争夺幽州做准备。我等只需严守中立，厉兵秣马，静观其变即可。”
公孙康沉吟道：“父亲，柳将军与阳长史所言皆有道理。并州势大，不可不防，然亦不宜主动交恶。孩儿听闻，并州青霖阁商路已延伸至辽东，其盐、酒、铁器颇受欢迎，若能借此与之交好，互通有无，或可保我辽东安宁。”
这时，一直沉默的靖安司秘密渗透至公孙度府中的一名记室（书记官，名为郭昕，实为并州细作）小心翼翼地开口：“主公，属下近日整理往来文书，发现一些流言。言及袁本初对黄屹在幽州沿海举动已生疑虑，曾有人建议袁绍遣使质问，或派兵威慑，却被袁绍以‘南征为重’压下。此外，高句丽王高男武似乎也得知了消息，正在加固西境城防。”
这看似不经意的汇报，实则包含了关键信息：袁绍暂时无暇东顾，高句丽感到压力。这微妙的情报，瞬间影响了公孙度的判断。
公孙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精光闪烁。他必须在并州、袁绍、高句丽这三股势力之间，找到最有利于辽东的生存之道。倾向任何一方，都可能引火烧身；但完全置身事外，在这乱世之中又几乎不可能。
“康儿，”良久，公孙度缓缓开口，“由你亲自负责，加强与青霖阁的贸易，可适当给予便利。同时，以采购药材、皮毛为名，派人秘密前往镇海堡一带，亲眼看看那并州水师，究竟成了何等气象。”
“柳毅，沿海防务不可松懈，尤其沓氏、汶县等地，增派斥候船，严密监视海面动静，但有异状，即刻来报！”
“阳仪，你负责起草文书，语气要恭谨，分别送往邺城袁绍和国内城高句丽王处。给袁绍的，要表达我辽东谨守臣节，仰仗大将军威仪安定地方之意；给高句丽的，则重申睦邻友好，共保边境安宁之愿。”
他这一番安排，看似左右逢源，实则充满了试探与自保的意味。他不想轻易得罪正在崛起的并州，但也绝不愿成为黄屹东进的第一个靶子。
......
晋阳，州牧府。
郭嘉将来自辽东和镇海堡的情报同时呈给黄屹。
“主公，甘将军海试成功，战舰改进顺利。公孙度果然坐不住了，其子公孙康欲借贸易之名前来窥探，其麾下将领意见不一，公孙度本人则试图在袁绍、高句丽与我并州之间保持平衡。”
黄屹看着地图上辽东半岛的轮廓，微微一笑：“公孙度老成谋国，想在夹缝中求存，可以理解。他既然派儿子来‘看看’，那我们就让他好好看看。告诉甘宁，镇海堡不必刻意隐藏，甚至可以‘不经意’地展示一下我军的训练与舰船规模。要让他知道，我并州海军，绝非虚张声势！”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至于高句丽……既然他们已经开始加固城防，那我们也不能闲着。靖安司在辽东和高句丽的行动要再加强，不仅要收集情报，还要适时‘帮助’他们内部一些对高男武不满的势力，制造点小麻烦。我们要让公孙度看清楚，谁才是这片土地上未来的主宰，也让高句丽明白，固守山城，挡不住时代的洪流。”
东北的棋局，随着并州海军雏形的显现，变得更加波谲云诡。而黄屹，正稳坐晋阳，从容落子。
下一章预告： 康使镇海，高句丽乱。
公孙康奉父命秘密抵达镇海堡“考察贸易”，他将亲眼目睹怎样一支新兴的水军力量？甘宁会如何“展示”肌肉，既震慑来使，又不至于过早暴露全部实力？并州强大的工业能力和严明的军纪，将给公孙康带来何等冲击？与此同时，靖安司在高句丽境内的秘密活动开始发酵，高男武的某个兄弟或权臣是否会趁机发难？高句丽内部矛盾的激化，将为并州未来的东征创造怎样的契机？看并州如何运用“展示”与“离间”的双重手段，在东北局势中抢占先机。敬请期待第一百四十二章《康使镇海，高句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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