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府门前,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了。
针落可闻。
宾客们,管家们,护卫们,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不约而同地望向那辆朴素的黑色马车。
那一抹红色,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进了所有人的视野。
不是喜庆的洋红,不是娇俏的桃红,而是如同燃烧的烈焰,如同最新鲜的血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侵略性。
苏宁提着裙摆,走下马车。
她没有环顾四周,甚至没有理会那些或惊艳,或嫉妒,或审视的打量,她的手,安稳地搭在陆野的掌心,仿佛那里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夜风吹过,卷起她红色的裙角,也让发间那支古朴的黑色凤簪,在灯火下露出一角沉郁的轮廓,那凤凰的眼睛,两点细小的红芒,一闪而过。
陆野一身玄衣,肃杀内敛。
苏宁一身红裙,烈火张扬。
两个人站在一起,黑与红,沉默与夺目,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又极致的和谐。
门口的管家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的谄媚几乎要堆成一朵花。
“元帅,夫人,里面请,里面请,相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陆野没有看他,只是牵着苏宁,一步一步,踏上了丞相府的台阶。
他们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心上。
苏宁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
她也能感觉到,陆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驱散了夜里的最后一丝凉意。
她心里忽然安定下来。
这里不是龙潭虎穴。
这里只是她陪着她的男人,来赴的一场宴。
进入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一股混合着熏香,酒气和脂粉的热浪扑面而来。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言笑晏晏,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他们的出现,让这片和谐的气氛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所有交谈都低了下去。
新任丞相王安道,一个看起来年近半百,面容儒雅的男人,立刻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
“元帅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勃生辉啊!”他对着陆野拱了拱手,视线却在苏宁身上转了一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王丞相客气。”陆野的回应简短而疏离。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苏老板了,果然是风华绝代,与元帅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王安道又转向苏宁,言辞恳切。
苏宁微微屈膝,行了个万福礼。
“丞相大人谬赞了。”
她没多说一个字。
这种场合,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简单的寒暄之后,王安道便被其他客人绊住了脚。
陆野带着苏宁,没有走向最热闹的人群,而是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停了下来,一个侍女端着托盘上前,陆野取了一杯果酒,递给苏宁。
“若是不喜,便待一会就走。”他低声在她耳边说。
“没事。”苏宁摇摇头。
她知道,他们今天来了,就不可能安安静静地待到最后。
果然,很快就有人朝着他们走来。
按照惯例,男宾和女眷渐渐分成了两个圈子。
几位穿着铠甲或官服的武将,端着酒杯,半是敬畏半是试探地围住了陆野。
“元帅,末将敬您一杯,您回京之后,我们这些兄弟可算有了主心骨了!”
“是啊元帅,北境那帮孙子最近又不老实了,什么时候带我们再回去削他们一顿!”
陆野应付着他们,话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军中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的身体,却始终微微侧着,将苏宁和那些男人的圈子隔开,让她能有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而苏宁这边,也围上来了几位珠光宝气的贵妇。
她们是京城权力圈的女主人,是这场鸿门宴真正的刀光剑影所在。
为首的是一位穿着宝蓝色锦缎长裙的妇人,头上戴着一套点翠头面,雍容华贵,她是御史大夫的夫人,李氏。
“早就听闻苏夫人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与众不同。”李夫人笑着开口,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她的眼底。
她的视线在苏宁那身红裙上停留了片刻。
“这身衣裳的颜色,真是鲜亮,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可不敢这么穿了。”
一句话,就给苏宁定了性。
年轻,张扬,不懂规矩。
苏宁端着酒杯,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
“李夫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乡野村妇,不懂京城的规矩,来之前,我家元帅亲自为我挑的这身衣服,他说,只要他觉得好看就行了。”
她轻描淡写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衣服是陆野挑的。
你们觉得不妥,是觉得镇北元帅的眼光有问题?
李夫人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旁边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年轻少妇立刻接过了话头,她捏着帕子,掩着嘴轻笑。
“元帅对夫人可真是宠爱,说起来,我前几日还托人去海珍阁排队,想买一瓶那传说中的海皇酱呢,可惜去晚了,没买到,苏夫人的生意,真是红火。”
这话听着是恭维,实则是在提醒所有人,眼前这位元帅夫人,不过是个抛头露面的商贾。
在她们这些贵妇眼中,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等的。
苏宁的内心毫无波澜。
这种级别的言语机锋,她在前世的商场上见得多了。
“让夫人见笑了。”苏宁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什么生意,不过是夫君俸禄微薄,家里还有弟妹要养活,不得不想些营生,贴补家用罢了。”
她顿了顿,抬起头,真诚地看着那位少妇。
“能为夫君分忧,让他不必为柴米油盐这些俗事烦心,是我做妻子的本分,不像各位夫人,出身高贵,自是不必操心这些俗务的。”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自己经商的原因,是为了“相夫”,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又反过来,暗暗讽刺了她们这些只知享乐,不能为丈夫分忧的贵妇。
那少妇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周围的几位夫人,看向苏宁的表情也变了。
她们本以为,这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乡下丫头,却没想到,竟是块裹着棉花的铁。
不远处的男人圈里,陆野正与兵部尚书说着话,他的余光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苏宁。
当他看到那少妇吃瘪的模样时,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对兵部尚书说了一句。
“尚书大人,令公子的差事,似乎有些过于清闲了。”
兵部尚书浑身一凛,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知道,自己那位不成器的夫人,刚刚肯定做了什么蠢事。
大厅的另一头,安阳郡主正被一群贵女簇拥着。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长裙,手里端着一杯葡萄酒,冷冷地看着苏宁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模样。
她身边的丫鬟愤愤不平地低语。
“郡主,您看那个狐狸精,真是得意,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凭什么!”
安阳郡主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忘不了那日在海珍阁门口的耻辱。
她更忘不了陆野为了那个女人,当众斥责她的样子。
她看着苏宁身上那件夺目的红裙,看着她发间那支自己从未见过的凤簪,嫉妒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凭什么?
她也想问,凭什么。
她堂堂郡主,金枝玉叶,哪一点比不上一个村姑?
眼看着那些平日里在她面前阿谀奉承的夫人们,一个个都在苏宁那里讨不到好,安阳郡主终于坐不住了。
她将酒杯重重地放在侍女的托盘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大厅里的音乐,似乎都为之一顿。
安阳郡主提着裙摆,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苏宁面前。
她的出现,让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看了过来。
“苏夫人。”安阳郡主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真是好口才,死的都能让你说成活的。”
这是撕破脸了。
苏宁平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安阳郡主冷笑一声,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陡然拔高。
“光耍嘴皮子有什么意思!”
她的脸上带着挑衅的笑,一字一句,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镇北侯府的夫人,既然如此不凡,不如就让我等开开眼,与我比试一番才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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