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三夜的高强度奋战,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终于在第四天黎明到来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危机解除的电报终于在清晨发回工厂,确认补救后的产品全部合格,外商撤销了退货索赔,甚至对家属工厂处理危机的效率和诚意表示了赞赏。消息传来,车间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女工们相拥而泣,连日来的疲惫和压力在这一刻化为激动的泪水。
沈青禾站在人群中央,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听着周围的欢呼,却感觉那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她强撑着主持完简单的总结会,表扬了每一位参与抢修的工人,特别是那些带病坚持、舍小家顾大家的老军嫂和新学员。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条理清晰,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散会后,工人们欢天喜地地回家补觉,车间里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满地的碎料和尚未完全归位的工具。张主任红着眼圈,紧紧握着沈青禾的手:“青禾,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咱们厂就真的……你可是咱们厂的大功臣!快,你也赶紧回去休息,瞧你这脸,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沈青禾勉强笑了笑,感觉脚下的地都有些发软:“主任,你也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剩下这些收尾工作,等大家休息好了再弄,不急。”
她一步步走出车间,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让她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一直等在外面的陆承军立刻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胳膊。他的眉头从昨晚开始就没舒展过,此刻更是拧成了一个结。
“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事,就是有点累,站猛了头晕。”沈青禾摆摆手,想挣脱他的搀扶,表示自己还能走,却被他更紧地握住手臂。
“我扶你回去。”陆承军的语气不容置疑,几乎是半架着她往家走。
一路上,沈青禾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脑袋里像是装了一团浆糊,昏沉沉的,耳边嗡嗡作响。她甚至没力气再去拒绝陆承军的搀扶,只能靠着他坚实的手臂,一步步挪回家。
刚踏进家门,那股强撑的精神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沈青禾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青禾!”
陆承军脸色骤变,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怀中的人轻飘飘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没有多少血色,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窒息。
他三步并作两步将沈青禾抱到床上躺好,拉过被子盖好,手指有些颤抖地探向她的鼻息,感受到微弱但均匀的呼吸,才稍微定了定神。但他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冲出院子,几乎是吼着让路过的小战士快去卫生队请医生。
卫生队的刘医生很快就背着药箱赶来了。她给沈青禾做了详细的检查,量了体温、血压,听了心率。陆承军一直紧绷着脸站在床边,目光紧紧锁在沈青禾苍白的脸上,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检查完毕,刘医生摘下听诊器,表情严肃地看向陆承军:“陆副团长,沈同志这是典型的过度劳累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虚脱,还有点低烧。身体严重透支了,需要立刻卧床休息,绝对不能再劳心劳力。”
陆承军的心沉了下去:“严重吗?需要用什么药?”
“目前看没有器质性病变,主要是休养。”刘医生一边开药方一边说,“我先给她打一针营养针,补充点能量。再开点安神补气血的药。关键是休息!必须让她彻底放松下来,好好睡上几天。不然,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这么造。”她顿了顿,看向陆承军,语气带着几分责备和提醒,“陆副团长,我知道沈同志能干,为厂里立了大功。但你是她爱人,得看着她点,工作再重要,也没有身体要紧啊!”
陆承军沉默地点头,接过药方,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送走刘医生,他拿着药方去卫生队取了药,又去食堂打了份清淡的粥和小菜。
回到家时,沈青禾已经醒了一会儿,正虚弱地靠在床头,试图坐起来。
“别动。”陆承军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和紧绷,“医生说了,你需要绝对休息。”
沈青禾看到他眼中密布的红血丝和下颌紧绷的线条,心里一阵愧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就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陆承军没接话,只是沉默地将粥碗端过来,试了试温度,然后用勺子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甚至带着点僵硬,但眼神却异常专注。
沈青禾有些不习惯,想自己来:“我自己吃吧……”
“张嘴。”陆承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
沈青禾看着他坚持的眼神,只好顺从地张开嘴。温热的粥滑入胃里,带来一丝暖意。陆承军就这样一勺一勺,极其耐心地喂她吃完了一整碗粥,期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边的细微声响。
吃完药,陆承军又打来温水,用毛巾仔细地给她擦了脸和手。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沈青禾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因为熬夜和担忧而显得格外憔悴的面容,鼻尖一酸,眼眶就湿了。
“真的……没事了。”她轻声说,带着浓浓的鼻音。
陆承军放下毛巾,在床边坐下,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才哑声开口:“青禾,工作永远做不完,厂子没了你,还有张主任,还有大家。但你要是累倒了,我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沈青禾的心上。这是她第一次听陆承军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直白而带着后怕的话。他不是在责备,而是在陈述一个他无法承受的事实。
沈青禾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是委屈,而是心疼,心疼他的担忧,也后怕自己的逞强。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放在床边、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大手:“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陆承军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那力度,近乎颤抖。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俯下身,用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闭了闭眼,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压回心底。
“睡吧。”他低声说,“我守着你。”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是连续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也许是他在身边带来的巨大安全感,沈青禾很快就沉沉睡去。这一次,她睡得格外沉,连梦都没有。
陆承军果然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她。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他看着妻子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和眼底淡淡的青黑,心里充满了自责。他怪自己不够细心,没有早一点发现她的强撑;怪自己不够强势,没能强行把她从工厂带回来。
他想起刘医生临走时的话:“……强制她休假两周,亲自监督。” 他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好好休息。
沈青禾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时分才醒来。睁开眼,就看到陆承军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床边,只是手里多了一本书——是她平时放在床头的小说,但他显然没看进去几页,眼神更多的是落在她脸上。
“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立刻放下书,探身过来,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
“好多了,头不晕了。”沈青禾感觉精神确实恢复了不少,她想坐起来,却被陆承军按住了。
“躺着别动,晚饭我去食堂打回来。”他语气坚决,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意味,“从今天起,两周之内,厂里的事情你不准再操心,家里的事也不用你管。你的任务就是吃饭、睡觉、休息。”
沈青禾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知道这次他是来真的了。她心里暖融融的,又有点想笑,故意逗他:“陆副团长,这是给我下命令呢?”
陆承军看着她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和灵动的眼神,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了些,但表情依旧严肃:“嗯。这是任务,必须完成。”
灯光下,他冷峻的眉眼间是无法掩饰的关切和不容置疑的决心。沈青禾知道,这场因她过度劳累引发的“健康危机”,让她看到了这个铁血男人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她早已不是孤身一人。她有了需要守护的家,也有了拼尽全力守护她的人。
她乖巧地点点头,轻声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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