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斌辞官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沈氏家族内部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尤其是在江南祖宅,那些期盼着家族终于能出一位三品大员、光耀门楣的族人们,更是感到难以理解和深深的惋惜。
“文斌这是老糊涂了不成?三品啊!我们沈家盼了多少代!眼看就要到手,他竟亲手推了出去!”一位须发皆白、辈分极高的叔公在祠堂前的议事厅里,握着拐杖连连顿地,痛心疾首。
“是啊,大哥此举着实令人费解。修路之功,天下皆知,陛下赏功,正该我沈家扬眉吐气之时,为何要急流勇退?”沈文斌的一位堂弟也皱着眉头,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莫非是有人在朝中构陷,逼迫大哥不得不辞官?”有年轻气盛的子弟愤愤猜测。
厅内议论纷纷,弥漫着一种失落与焦虑的情绪。他们都看向了此次一同归来,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沈茂。
沈茂经历了修路的全程磨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浮躁的青年。他站起身,环视众人,声音沉稳:“诸位叔伯长辈,兄弟子侄,请稍安勿躁。大伯辞官,非遭构陷,亦非老迈昏聩,实乃与桃堂妹深思熟虑后,为家族长远计,所做的决断。”
“长远计?弃了三品官位,回乡下养老,就是长远计?”那叔公显然无法接受。
这时,沈文斌缓步走入议事厅。他神情平和,目光深邃,并无众人想象中的失落或萎靡。他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缓缓开口:
“我知道,大家心中皆有疑惑,甚至觉得我沈文斌辜负了列祖列宗与诸位族人的期望。”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日,我便与大家分说清楚。”
“诸位可知,何为朝廷肱骨?何为社稷重臣?”他目光扫过众人,“位高权重,如六部尚书、内阁阁老,可谓肱骨。他们支撑朝局,显赫无比。然,诸位可曾想过,若朝廷断一臂,折一腿,虽痛彻心扉,朝廷可能存活?”
众人一愣,有人迟疑道:“自……自是能的。”
“不错!”沈文斌声音提高,“朝廷庞大,失一肱骨,虽伤元气,却未必致命,自有他人顶上。那我再问诸位,若一人,其身遍布之‘毛细血管’尽数剔除,此人,可还能活?”
议事厅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有些茫然,不知家主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毛细血管,遍布周身,细微难察,却是输送养分、维系生机之根本!剔除毛细血管,人必死无疑!”沈文斌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锐利地看向每一位族人,“我沈家,如今要做的,便不是那可能被舍弃的‘肱骨’,而是要成为遍布帝国肌体、不可或缺的‘毛细血管’!”
他走到厅中悬挂的巨幅疆域图前,手指划过那条即将贯通的、从京城延伸至西南重镇的道路:“这条路,便是我们沈家为帝国打造的一条最粗壮、最重要的‘血管’!它输送的不仅是货物兵员,更是陛下的恩威,朝廷的政令,西南的安定!路在我们手中养成、维护、运营,西南的商贸、信息、乃至部分军需转运,皆可借由此路,与我沈家息息相关!”
“我们扎根地方,掌控通路,培养子弟通晓实务,与沿途州县、部落、商帮结成利益共同体。我们要让朝廷觉得,沟通西南,离不开沈家;稳定边疆,沈家可出一份力;甚至未来开矿、兴修水利,沈家亦是可靠之选。我们无处不在,却又似乎不显山露水;我们作用关键,却又看似未曾占据高位。”
他转过身,看着若有所思的族人们:“试想,若我位居三品,看似风光,却瞬间成为众矢之的,所有明枪暗箭皆冲我而来。我沈家根基尚浅,能抵挡几时?一旦失势,便是万劫不复。而如今,我们放弃虚名,扎根实处,陛下用我族得心应手,且无外戚权臣之患,只会更加信任倚重。其他权贵见我等无意争权,也乐得与我们合作牟利。”
“做那可能被壮士断腕的‘肱骨’,还是做那剔除便如同自杀的‘毛细血管’?这,便是我与桃儿的选择!”沈文斌的声音铿锵有力,“家族的荣耀,不在于朝堂上有几品大员,而在于我们是否深深植根于这片土地,是否成为这片江山社稷无法轻易剥离的‘根脉’!”
一番话,如晨钟暮鼓,震醒了沉浸在“官位”迷梦中的族人。那位激动的叔公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文斌……是老夫眼光短浅了。你说得对,沈家的根,不能悬在朝堂之上,得扎在泥土里啊!”
年轻子弟们眼中也燃起了新的光芒,他们看到了另一种更为坚实、更为广阔的家族前途。
沈文斌看着族人们逐渐转变的神色,心中欣慰。他知道,家族这艘大船,已经在他的引导下,避开了一片充满诱惑却暗藏杀机的礁石,驶向了一条更为稳妥、也更具潜力的航道。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深宫中那颗七窍玲珑心的指引。
他望向京城的方向,心中默念:“桃儿,沈家的新章,就此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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