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李导指令的主持人，显然也感受到了现场那股微妙而尴尬的气氛。
他努力挤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试图挽回一点人气：“非常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我知道，屏幕前的很多朋友，已经对我们‘风雅颂’系列的美，有了初步的感受。接下来，我们会为大家展示一套……”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弹幕上零星飘过的几句话，却让他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
【感受到了，美是真的美，贵也是真的贵。】
【主持人别念稿了，我刚从隔壁过来，他们那边已经开始卖‘白泽头秃’主题的生发水了！再不快点我怕你头发都保不住！】
【哈哈哈哈！白泽：我谢谢你啊！杀人还要诛心！】
主持人的专业素养，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忽略掉那些“不和谐”的声音，继续维持着自己的节奏。
但，大势已去。
这场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悬念的对决，在“晚月潮风”那段电音唢呐响起的瞬间，其实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
三个小时后，两场备受瞩目的发布会，几乎在同一时间落下帷幕。
网络上的喧嚣，却刚刚达到顶峰。
所有吃瓜群众、时尚博主、财经媒体，都在等待着一个最终的、能够为这场“世纪对决”盖棺定论的结果——销售数据！
“雅韵风华”的公关团队，动作很快。
发布会刚结束不到十分钟，一张制作精美的战报海报，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官方账号上。
海报的主色调是典雅的墨绿色，上面用烫金的字体写着：
【传承经典，致敬东方之美。“雅韵风华”‘风雅颂’系列，三小时总销售额——76.8万元！】
这个数字，对于一个主打高端定制、单价动辄上万的品牌来说，其实并不算难看。
但在今晚这个特殊的背景下，这个数字，却显得无比的……寒酸。
评论区里，网友们的回复，更是毫不留情。
【76万？隔壁的零头？】
【我刚去看了眼，隔壁那个‘九尾狐打卡摸鱼’的卫衣，单品预售额都已经破三百万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雅韵风华，你还是安心做个博物馆吧，别出来跟年轻人玩了。】
【赵总：我花了几千万办了场发布会，就为了卖76万？我爹的青花瓷瓶白砸了！】
而就在“雅韵风-华”发布战报的同时，“晚月潮风”的工作室里，早已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破了！破了！姐！破千万了！”
苏晓晓指着后台那个不断跳动的数字，激动得又叫又跳，像个刚得到糖果的孩子。
屏幕上，那个鲜红的数字，最终定格在了——【12,886,543元】！
一千二百八十八万！
是“雅韵风华”的……将近十七倍！
这已经不是胜利了，这是……碾压！是降维打击！
“砰！”的一声，林晚毫不犹豫地打开了一瓶早就冰镇好的香槟。
金色的酒液，伴随着欢呼声，喷涌而出，在灯光下闪耀着胜利的光芒。
“天兵天将”们兴奋地拥抱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如梦似幻的喜悦。他们从未想过，自己那些曾经被认为是“不务正业”、“胡思乱想”的创意，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商业能量。
“敬我们的‘首席灵感官’——赵总！”林晚高高举起酒杯，脸上是灿烂又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容，“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敬赵总！”众人齐声高呼，工作室里再次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雅韵风华”总裁办公室。
赵坤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巨大的、由名贵红木打造的办公桌后。
室内的灯光，调得很暗，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他的面前，摆着两台平板电脑。
一台，显示着自家后台那惨不忍睹的76.8万的销售数据，和网络上无数嘲讽的评论。
另一台，则正在循环播放着“晚月潮风”那场发布会的直播回放。
画面里，林晚和苏晓晓穿着那身在他看来简直是“胡闹”的卫衣，用他曾经嗤之以鼻的“烂梗”，讲着那些粗俗不堪的“社畜段子”。
而屏幕上，那满屏的“哈哈哈哈”、“买爆”、“真实”，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刺穿着他引以为傲的审美和信念。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他斥巨资打造的、代表着“正统”与“高雅”的艺术品，会输给那些廉价的、哗众取宠的“段子”？
为什么他试图“教育”市场的努力，最终却沦为了全网的笑柄？
他一直坚信，美，是有门槛的。高雅，是需要被引导的。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手握真理，试图将大众从“低俗”的泥潭中拯救出来的布道者。
但此刻，看着屏幕里那两个女孩脸上飞扬的笑容，和弹幕里那片发自内心的狂欢，他的信念，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或许……他错了？
或许，这个时代，已经不再需要高高在上的“布道者”？
或许，年轻人需要的，不是被教育，而只是被理解？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那片早已被精英主义固化的思想土壤里，悄然破土而出，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他关掉了直播回放，办公室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长久的沉默后，他拿起手机，颤抖着手，拨通了他父亲的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了上次的雷霆之怒，只有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失望。
“发布会，我看了。”
“赵坤，你记住，”他父亲的声音，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商业的世界里，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定义审美。”
“你输了。”
“所以，你的‘高雅’，一文不值。”
……
第二天。
“晚月潮风”的工作室里，宿醉后的狂欢，渐渐被一种更加踏实、更加坚定的喜悦所取代。
她们赢了。
不仅仅是赢得了市场，赢得了销量，更重要的，是赢得了定义“新国潮”的话语权。
从今天起，当人们再提起“国潮”时，脑海中浮现的，将不再只有“雅韵风华”那种曲高和寡的“风雅颂”，更会有“晚月潮风”这种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沙雕日常”。
“姐，我们……真的做到了。”苏晓晓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技术宅，到一个能引领潮流的品牌主理人，这一切，快得像一场梦。
“嗯，我们做到了。”林晚也有些感慨。她走到苏晓-晓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不过，这还只是开始。打败一个赵坤，不算什么。我们的目标，是让以后所有的‘赵坤’们，都得跟着我们的规矩玩。”
姐妹俩相视一笑，眼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她们知道，属于她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大门，被人“咚咚咚”地敲响了。
敲门声，显得有些急促，也有些沉重。
“请进。”林晚喊道。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是林子昂。
姐妹俩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林子昂的瞬间，微微凝固了。
因为，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没有了往日的调侃，没有了那种“拿你们没办法”的宠溺，他的脸上，是一种她们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凝重与一丝不安的神情。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份厚厚的、用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
工作室里轻松愉快的氛围，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所取代。
“哥？怎么了？”林晚的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子昂没有说话，他径直走到会议桌前，将那份文件，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文件与桌面碰撞，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他抬起头，目光在林晚和苏晓晓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近乎于警告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别高兴得太早。”
“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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